让建站和SEO变得简单

让不懂建站的用户快速建站,让会建站的提高建站效率!

神秘生物

真纪一定把他的冰箱补充满了美丽岛事件

         发布日期:2024-06-08 06:37    点击次数:151

 美丽岛事件

 

三井扯掉领带,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五年来,三井在这家运动器材公司供职。在此之前,三井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是在一家运动鞋制造商的球队里打球。但是,篮球在日本到底还是不成气候,三井他们的球队基本上属于业余性质,除了打球,平时也和通常的社员一样跑街推销运动鞋。不过,三井的要求不高,能打球就好了。但是董事会的老家伙却不满意,五年前为了削减公司成本,他们砍掉了球队的预算。三井本来是为了球队才选择在这家公司就职,现在球队解散了,三井也在第二天递了辞呈。

接着,三井向东京的所有公司发了大概几百份履历,然后,收拾行囊去旅行。一个月之后,三井有了新工作。那就是在目前的这家运动器材公司的市场策划部门打杂。这家公司的规模不算大,人员不算多,不像传统的日本大公司那么死板,加薪晋级的速度也比较快。

公司老板渡边本人酷爱运动,对极限运动更为痴迷。他20年前决定把自己的爱好变成职业,于是和几个朋友开了一个厂,生产高尔夫用具。他赶上了好时代,日本的泡沫经济使高尔夫用品出奇的热销。很快他的生产线也开始源源不断地输出乒乓球拍、滚轴溜冰鞋甚至滑翔伞,哦,还有,篮球。

最近,渡边又迷上了滑板和速可达,他打算在日本引领运动的新浪潮。

可是渡边的经营思想远不如他在运动上那么赶时髦。20年来公司的控制权始终被牢牢的捏在几个创始人的手里。

然而,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这位刚愎自用的老板突然开了窍,决定要活用资本市场了。

现在在公司里,员工们听到他们的老板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把工场开到中国去!”和“从股东的口袋里掏钱!”

而且渡边可不是说说而已。与几个高管达成一致之后,渡边把全体员工召集起来,开了一个动员会。

我们将在东证创业板上市。渡边就事论事地说。

两个小时之后,员工们离开权当作会议场的仓库前的空地的时候,群情激昂。

三井也同样感到激动。他想,渡边不一定是最聪明的人,但是肯定在煽动人心方面很有一套。

渡边以一贯的雷厉风行的作风,在会议发布上市决定的第二天,召来审计师进行筹备工作。

这回社员们发现,距离享受股票红利的好日子,还有漫长的一段路程。

审计师袭击了所有的办公室,把资料翻了个底朝天。他们提出无数的问题,要求无数的分析与预测,最后再全盘否定,要求你重新来过。

对于三井和其他人的已经满负荷的工作量来说,这无疑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渡边安慰道,事前工作做的越充分,股票发行价格就会越高,也就意味着员工的得利越多。当你数着花花绿绿的钞票的时候,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无病呻吟了。

没错,如果我没有因为过劳而早死的话。三井不无讽刺的想。

假如你因为三井有一张爱讽刺挖苦的嘴就认定他工作不尽职不卖力,那可真是天大的误会。

实际上三井这五年来从扫描复印的小工一路做到手下有十几个兵的次长,是公司里升迁速度最快的人之一。并且还是渡边指示他的部长提拔的。

三井头脑灵活,动作麻利,敢想肯干,干脆利落的行事作风很受渡边的赏识。而且,三井还打得一手好网球。不过,尽管三井是一个难缠的对手,渡边沾沾自喜地想,比起我来还是差一点。只在第一次和三井打球时吃了败仗,后来三井就一次都没赢过。年轻人到底缺乏经验。

三井把领带扔到一边,‘啪’的关掉电脑。连续几周工作24/7,三井觉得,现在给他一张床,他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不过,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收工。

三井站起来。顿时一阵贫血的晕眩向他袭来。三井无奈的又坐回去,合上眼睛静静的等了半分钟,然后再次站起来。这次没有那恼人的晕眩了。他拿起公文包,乘电梯下了楼。

出了大楼的门,三井才意识到时间也已经不算早了。过了8点的盛夏夜晚,天色微黑。

他机械的走到地铁站。两条腿以上的部分已经睡着了。不过地铁进站的时候,三井还是伸手掏出手机查看是否有留言。有。亚弓说她已经到了。留言时间是一个半小时以前。

三井有点心不在焉的想亚弓今天会做什么菜。

亚弓是三井同居的女友。说是同居,其实亚弓并不是每天都来他这里。除了周末以外,亚弓一星期里有两三天在他的公寓过夜。身为银行员的亚弓通常比他下班早,她会先回来,打扫房间,做好饭,等三井回家。

最近亚弓来的比以前少了。

三井无精打采的想,他已经多久没有一次高质量的sex了。

就算亚弓在的晚上,多数时候他们也只是抱在一起睡觉而已。

在公司做牛做马了一整天,回到家里,三井感觉自己就像一摊泥,还是一摊稀泥,浑身上下哪里都硬不起来。

亚弓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所在的银行新近与另一家银行,也是原先的竞争对手合并,合并之后大举裁员,没被裁掉的人还来不及庆幸,就被多出来的工作压得叫苦不迭。尽管万分注重保养,亚弓也在卸妆之后显出满脸疲惫。

三井突然想起来,今天下午亚弓打电话给他,说晚上会过来的时候,他正忙着和广告商周旋,没有留意,现在想想,亚弓的口气好像很。。沉痛?

回到家的时候,亚弓已经在餐桌前等他了。

三井注意到她还穿着套装,而桌上的饭菜异常丰盛。

唔,不是好兆头。

两个人静静的吃完了饭。电视机尽职尽责地响的热闹,但是没人去注意它。

亚弓给三井泡了一杯饭后茶,然后去小小的厨房洗碗。

三井注视着她柔弱的背影。

“寿。”

三井叹了一口气。来了。

“我要结婚了。”她的身影静止了,大概停下了手里的活。她需要全部的集中力谈这件事。

“。。。恭喜。”

“我知道这样做很差劲。一边和寿交往,一边还答应另一个男人的求婚。”

“。。。”

“小林是我高中的同学。高中毕业的时候向我告白,说他喜欢了我三年,现在才敢告诉我,因为反正大家都要分开。一个月前,我在银行里见到他。他原来是我们的竞争对手的客户,合并之后转到我们这里。”

“。。。”

“他说他还是喜欢我。我们一起去吃了饭。后来又一起出去过几次。”

亚弓突然转身,面对着三井。三井茫然的看着她。

“我们只是一起吃饭。其他什么都没有做!”

三井柔声说:“我知道。”

“小林说他高中的时候太傻,不懂得把握机会。现在还好又遇到我,而且我还是单身。所以他向我求婚了,而我。。也答应了。和小林在一起,我觉得很安心。他有点崇拜我,我觉得他是那种会疼爱我一辈子的人。”

“。。。”

“寿,我已经28岁了!我不想再等了!我想结婚,想生孩子。。。”

亚弓终于忍不住眼泪了。女人总是要哭的。

而在女人哭泣的时候,男人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给她一盒面纸。

亚弓的抽泣渐渐低下去。她打开皮包,拿出镜子整理妆容。

她要漂漂亮亮的分手。外表柔弱的亚弓其实内心坚强。

和亚弓在一起两年多了,三井不可能不了解亚弓的想法。亚弓曾经暗示过好几次结婚的事。最近更是常常提起自己的这一个女友穿婚纱的样子多么漂亮,那一个女友刚生了第二个孩子。

可是,尽管知道亚弓是多么渴望成家,三井就是没办法开口给予她任何承诺。

“小林实在是一个好男人。如果没有遇到你,我一定会爱他吧。”

三井一震,默默的看着亚弓。

亚弓已经擦干眼泪,站起来,微笑着,朝他微微鞠了一个躬。

“感谢三井君这段时间对我的关照。我走了。请三井君多多保重。”

我很抱歉。三井很想对亚弓说。如果可能,他想做任何事来弥补亚弓。

可是,唯一一件亚弓希望他做的事,三井做不了。

这个无用的男人只能讷讷地说:“一定要幸福啊。”

亚弓笑的更开朗了一些,“我会努力的。”她甚至还调皮的对三井眨眨眼,“三井君也要加油呀。”

三井送她到门口,那几步路的距离。

他为她拉开门,亚弓却在最后转过身,她似乎用了很大力气抑制自己的感情,尽量不使自己在大喊大叫:“三井君,请在找到你的所爱之后,也不要忘记还有这样一个女人,爱过你!”

是个好女人啊。娶到亚弓的人,不管是谁,他都是一个幸运的混蛋。

可是,为什么?每当有人向他说起家庭,浮现在三井脑中的景象是:夏天,屋顶,晒衣杆上飘着的两件男式的白色衬衫?

 

三井烦恼的看着乱糟糟的房间。亚弓离开两星期了。现在三井的房间已经一眼就能看出主人是一个单身男子,要么太懒,要么太忙。

没有女人的照料,大多数男人只会是一无是处的可怜虫。真理啊。

三井无奈的叹气,懒洋洋地把床上、椅子上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丢进洗衣篮;把地上的报纸和书堆在桌子上;把桌子上的垃圾扔在地上,好为他从便利店买来的便当腾出一些空间。

他一边吃饭,一边继续打量自己的房间。亚弓原先放在这里的东西就不多,她离开的那一天也都打包叫快递送走了。三井有点伤感,因为已经几乎完全找不到她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三井两三口解决了便利店里买来的便当,快速的冲了个澡,然后把自己扔到床上。

他的身体和精神因为一天的工作已经很疲惫了,但是三井却压制不住头脑中东一个西一个冒出来的思绪。

也许我该开始一段新关系,这样至少有人做饭打扫,家里也会更热闹一点。

这个想法在脑中一闪,三井几乎立刻在心中责备自己:三井寿,你是不是还不够内疚?亚弓那么好的女孩,你都令她绝望而去。这样难堪的事,你还想再重复一次?

在亚弓之前,三井也交往过几个女友。长的维持了几个月,短的只有几星期。

其中一个女孩和他分手时说:“三井君是篮球运动员吧。如果在场上,自己拼命的打球,而对手却满不在意,随意应付,三井君会怎么想呢?”

三井想了很久,不明白这和她要分手有什么关系。

亚弓是三井交往时间最长的女友,三井也确实非常喜欢她。可是,就是哪里少了那么一点激情,好像80度的水,也挺热,可就是沸腾不起来。

三井想着他生活中出现过又离开的人,那些发生过的并且至今仍在影响他的事,直到疲惫占了上风,他堕入了梦乡。

如果没有遇到你,我一定会爱她吧。

 

11:30 PM ET 纽约。赖特曼晚间节目的现场。

赖特曼:“欢迎本期的嘉宾Mr.流川枫!他是NBA明星,他是冰山王子,他是有史以来最完美的‘日本制造’!”(乐队:强调的鼓点)

“哼。”白痴,那是因为你们没有见过学长。

“首先我们很高兴流川能到这个节目里来。我们更高兴的是,在这个时间(看表),流川看起来仍然头脑清醒。”(乐队:风趣的键盘)

“我可以称呼你枫吗?”

“哼。”

“呃,流川”赖特曼决定,这个近乎先别套。“你知道,你有很多球迷,其中大部分是女球迷,再其中大部分根本不懂篮球。不过,我们看篮球的时候不光只是盯着那粒球,对不对?我看的是啦啦队长。”(观众:笑声,口哨)

“提问之前,让我们先看一下这个场面(放录像):SlamDunk的首映式上,好莱坞群星荟萃。这部根据人气漫画改编成的电影,由多位NBA明星主演,流川在其中客串了小角色。快看那些女明星!我敢打赌,她们散发的信息素浓厚得你可以用刀来切开它(结束录像)。我们的问题是:狗仔队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有逮到流川和任何人交往的蛛丝马迹?”(期待地看着流川)

“哼。”

“OK.这里有一个非官方的解释。由女球迷们组成的流川命俱乐部请了一位名叫玛丽娅的占星家解开流川的独身之谜。据这位占星家的说法,你的初恋对你的影响很大,以至于你到现在仍然无法重新开始。不过我们最好从本人这里得到确证——流川,玛丽娅说对了吗?”(鼓励地看着流川)

“哼。”这个玛丽娅是谁?学长认识她?

“我猜这是‘是’?咳,在美国有很多亚裔,实际上我们有不少日本籍的棒球手。但是NBA?很少能看见一张亚洲面孔。你认为自己是不同寻常的吗?”(威胁地看着流川)

“哼。”学长和那个玛丽娅是什么关系?

“我猜这也是一个‘是’?”(完全无奈地)“好极了,今晚流川非常健谈,谁能想到‘哼’有如此丰富的表达能力,哼?接下来。。。。。。”

 

[现场影像与声音淡出]

 

十年前。神奈川。

流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被该死的失眠困扰已经好几天了。全都为了一个蓝眼睛的男孩,他的队友,前MVP,三分射手。

看不到三井的时候,流川总是想他,想得头痛、胃痛、心也痛。然而看到三井的时候,却又有一个难以启齿的地方充血的涨痛。

而这个人还一无所知。真是太不公平了。学长真是自私,只有我一个人受罪。流川生气的想。完全忽略了这根本就是他单方面在发情。

“一对一。”

被失眠折磨了一晚上的流川,在第二天的常规训练之后,仍然坚持加时练。他把一个篮球递到三井面前。

三井挑了挑眉毛,“啪”的抢过篮球,晃过流川,奔到篮下,“咻”的一声,球空心入篮。

流川哼了一声,走过去拾起犹在弹跳的篮球,也开始送球入樽。

一轮下来,三井怀疑的眯细了眼睛。

流川今天怎么回事?好像根本不在状态。不仅投篮命中率低的叫人惊掉下巴,从他手里断球也好像从老太太手里抢钱包一样容易。三井简直要怀疑这不是流川,而是樱木的魂附在流川身上了。

“喂,流川,你没事吧?”三井终于忍不住发问。他又一次拦截流川成功,但没有去射篮,现在正漫不经心的原地拍着球。

流川叹了一口气。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决意已定似的,流川向三井走过去。

三井有点慌。流川的脸色不善。不会是输急眼了,想揍他泄愤吧?

“干、干嘛?不想打球想打人啊!?”

流川翻了翻眼睛。

一言不发,流川一步步向三井逼近。

三井踉跄的后退,他把篮球抱在胸前,好像这样就能抵御流川的紧逼。

两个人就这样一进一退,终于“嘭”的一声,三井的后背和墙壁打了个招呼。

三井抬起头,发现流川的脸离他自己的脸几乎只有一公分的距离。流川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流、流川。。。”三井因惊恐而睁大了眼睛。

然后他感到自己的头发被温柔的摸了摸。再然后流川的手描过他的脸颊、脖子、肩膀、手臂。最后那支手臂揽住了他的腰。他感觉自己被拉进了一个怀抱。另一支手臂伸过来,把那个碍事的篮球从他们中间拔出去,扔到了一边。接着那支手臂沿着一条狡猾的路线,绕过他的肋下,托住了他的背。三井发现他被限制在一双铁钳一般的臂膀里。一个黑发的脑袋蹭得他的脖子痒痒的。

实际上,他被钳得太紧,以至于呼吸都困难了。

“流川。。放开我。。。”训练再加上一对一,三井实在没有太多体力可供他认真的挣扎。

所以,当流川终于放松了这个拥抱的时候,抬头发现了一个脸色发绿的三井。

流川慌忙把三井半拖半抱的带到场边,让他坐在长椅上,轻轻地拍他的背。

过了一会,三井缓过劲来了,歪着头看着流川。

“学长,冲个澡吧。”

显然还有些头昏眼花的三井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进了浴室。

他们两个都冲过澡,换过衣服。然后锁上了篮球馆的大门。

“学长,我送你回家。”

三井无言的点点头。

坐在流川的粉红色自行车的后座上,三井踌躇着是否该抱着流川的腰。以前流川送他回家的时候,他总是大大咧咧的搂着这个黑发男孩的腰,有时候还恶作剧的咯吱流川。可是,经过刚才的搂抱事件之后,三井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

可是没等他做出最终的决定,流川的车就突然箭一般的冲出校门,且在3秒钟之内时速就达到了60英里。

差点被甩出去,三井本能的一把抱住流川,贴在他身上。这小子抽什么风啊?这么赶?

流川有赶时间的充分理由。但这个理由却难以说出口。

刚才在更衣室里的时候,三井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腰间只围着一条浴巾。要不是知道这个学长天生迟钝没神经,流川肯定会认为三井是故意挑逗来作弄他。

且不管是否故意,反正结果都一样。就是流川现在很急切的需要解决一些私人问题。而现在三井缠在他腰上的手更是毫无助益——如果不是推波助澜的话。

所以,流川臀不沾椅地,以足以缔造环法自行车赛新纪录的时间(如果这是在法国)完成了从湘北体育馆到三井家的距离。

接近三井的家的时候,流川总算放慢了速度。然后流川准备接受三井的排山倒海的抱怨。

然而三井却一个牢骚都没有发。这是非常非常稀奇的事。

三井在他身后小声问,“流川。。篮、篮球馆里。。是怎么回事?”

“。。。喜欢你。”

“啊?什么?”

车速更慢了。流川吸了一口气。“我喜欢三井学长!”

沉默。

沉默。

沉默。

。。。

噢,不,别这样,说点什么,三井。哪怕开个不高明的玩笑也好。流川虽然仍是面无表情,实际上他的心里却装了一百只兔子,流川觉得现在恐怕他一张开嘴,就会有一两只跳出来。

三井终于在后座上不安地动了动。

“。。你,嗯,不是当真的吧?”

流川翻了翻眼睛。

然后突然抓过三井的手,按在自己的股间。

“哇啊啊————”

三井惨叫一声,好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自己的手。

看着三井像被大灰狼追赶的小兔子一样落荒而逃,而且竟然还“砰”的一声撞在自己家的大门上,流川不禁摇摇头。

唉呀唉呀。他这个不良学长难道还是一块纯情派?

 

[现场影像与声音的突然切入]

 

“流川显然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当中,不过他看起来并不愿意和我们分享。”

流川(眨眼)

赖特曼挥了挥手里的卡片,“你们不会认为我会错过这个吧。”然后开始念他的臭名昭著的Top Ten。

“成为流川枫之前,首先要做的10件事: 10。把头发染黑。 9。减掉60磅。 8。你的英语带有日本口音。 7。骑一辆粉红色自行车。 6。每天睡14个小时。 5。同时骑车和睡觉。 4。殴打任何胆敢吵醒你的人。 3。你的脸部有表情肌但它们的细胞活性为0,而你的眼神有制冷功能。(乐队:强调的键盘) 2。学会说‘Do’aho’。 1。从现在起,停止说话。当然,‘Do’aho’除外,你可以想说多少就说多少。”(乐队:加强效果的鼓和键盘)

观众:wow...

“gee,这里面甚至没有篮球的篮字。。。流川,你怎么看?”

“ZzzzZzzzZzzz”(乐队:舒缓的催眠曲)

“喂,流川!你可以醒了!该死!你是第一个在我的节目里睡觉的人!”

“砰——”(乐队:欢快的进行曲)

赖特曼(极富敬业精神地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头上的包):“再次感谢本期嘉宾流川枫到场。今天的节目到此结束,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一句忠告必须送给我的朋友JAY。老弟,我知道流川下周要上你的节目,留神他这一手。现在,各位晚安。”

观众鼓掌!乐队奏结束曲。

流川冷酷地起身疾步走出闹哄哄的演播室。这些噪音简直能把他烦到死。

无聊的美国人。哼。不过,学长和那个叫玛丽娅的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想安慰人吗?那就把你的处境说的比他更可怜。

所以,现在,在一间灯光昏暗的小酒馆里,几个西装不整领带歪斜的男人正大力拍打另一个因酒精摄取过多而趴倒在吧台上的男人的背。

“三井,被甩也是福!我都四年没女朋友了,想被甩都没人甩我!”

“三井这样的帅哥也被甩,我们就更没戏了!”

“没错。都市女人太难伺候了!所以我打算干脆回乡下找个淳朴姑娘算了。”

“好啊,土田。我乡下的表妹介绍给你。”

“哇,你的表妹长得也实在。。。”

“怎——么——?”

“。。高攀不上。。。”

“喂,三井!振作起来啦,克服失恋的最好办法就是开展一段新的恋情嘛。表妹介绍给你?”

“三井还是太纯情了,被女人抛弃就难过成这样,真是孩子气。。。”

“这不也挺好的。话说回来,十几岁的时候,什么都不太懂,那时的感情真是单纯得透亮啊。”

“是啊。恋爱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开满了鲜花。”

“一旦失恋就好像活不下去了似的。”

“可是现在,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一耸肩了之,感动也不会,眼泪也挤不出一滴,好像成长了,变坚强了,其实是麻木了吧。”

几个男人唏嘘了一阵。

“荒川,好可怜呐,前辈们让你有幻灭感了吧?”

被拉来一起喝酒的新人荒川讷讷地说:“哪有的事。。。”嘴角微微抽搐。

“我说三井,如果十年以后我们俩还都是光棍,我们就抽签决定谁去变性,然后结婚!怎么样?”

“哇,三井变性也是美人,青木君变性的话。。。哇哈哈——”

“铁定没法看啦!哈哈。。。”

于是,失恋的三井从富于同情心的同事们那里得到了两句话的安慰之后,谈话就向不知所云的方向发展了。

“哼,只知道以貌取人,男人真是肤浅呐。。。”

“哇噢,青木,已经变啦?哈哈哈。。。”

 

[嘈杂的酒馆场景淡出。初夏阳光中的校舍、篮球馆、市町的场景渐入]

 

十年前。神奈川。

篮球馆搂抱事件之后。

“学长,一对一。” “啊?噢。。”

“学长,我送你回家。” “嗯。。谢谢”

“学长,我喜欢你。” “。。。”

“流川,一对一。” “好。”

“学长,喝水。” “噢,谢啦。”

“学长,我送你回家。” “谢谢。”

“学长,给你的礼物。” “。。为什么?今天什么日子啊?” “敬老日。” “流川!!!”(磨牙) “开个玩笑。因为我喜欢你。” “。。。” “学长脸红了。” “流川大混蛋!你敢取笑学长!”(追打) (流川逃走) 不过,他怎么知道我一直想要这张游戏盘? 嗯?“哇,流川,你刚才开了一个玩笑?!”

“学长,一起去看电影吧。” “啊,好。” (电影院里) “喂,流川,醒醒!!” ZzzzZzzzzZZZ

“流川,你看!NBA最新赛季的录像带!” “学长已经看过了吗?” “呜。。没有。自从有了DVD,我就把录像机扔了啦” “到我家看吧。我家有录像机。” 。。。 “学长,饿了吗?” “嗯!” 。。。 “哇!流川,你居然会做饭!” (啊呜一大口) “味道不错呀!流川,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如果学长这么有兴趣,我会敞开所有,让学长深入了解的。” “。。。” “学长的脸红了。” “呜!咳咳咳!!” “学长吃慢一点。。。”(拍拍~) 三井以眼杀人!

“学长,恭喜毕业!” “嗯。” 。。。 “流川,再来一次一对一吧。” “好。”

(擦汗,喘气) “学长,回家吧。” “好。。。” 粉红色自行车沿着两侧开满向日葵的柏油路疾走。暖烘烘的风中有隐约的花香。 。。。。。。 “可是!为什么我们回的是你家?!” “因为今天我家没人。” “啊?” “因为我家比较近,学长先休息一下!” “噢。。”

(流川的房间,三井心不在焉的摆弄流川的iPod,有时偷偷看一眼流川) “学长有话对我说吗?” “。。。” “学长?”轻轻地拉三井的手。 “。。。” “。。。”低下头,追逐着三井的眼神,不容他逃避。 “。。。” “。。。”鼓励地抚摸三井的背。 “流、流川。。。” “嗯。”(耐心等待)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流川、我、我大概也、也喜欢你!”

一瞬间的天旋地转。

等到他的意识恢复过来,三井发现流川已经把他扑倒在床上,粗鲁地撕扯他的衣服。三井简直快惊呆了。

“喂,这未免也太快了一点吧?!”三井大叫。

流川皱了皱眉,按住三井不断挣扎的四肢。然后像变魔术一样,他居然还能腾出手来继续脱三井的衣服。

“哇!变态流川!前言撤回!我最讨厌你了!”

“学长刚才说喜欢我的。”

“是大概!大概喜欢就是肯定讨厌!”

“学长。”流川停下来,盯着三井看。“我喜欢你。”

啊,好认真的眼神。还以为只有在球场上才能看到流川的这种眼神。。。三井不自觉地停止了挣扎。

“我想永远和学长在一起。”流川继续他幼稚而热烈的告白。“想让学长成为我一个人的。我会对学长很好,会让学长很幸福的。”

三井呆呆地看着流川。原来流川也能如此饶舌啊。

就在三井出神的时候,流川一鼓作气把他剥得精光。

一对一之后刚换上不久的衣服被胡乱地丢在地上。流川俯在他身上,目光灼灼,炙热的呼吸烫伤了他光裸的皮肤。三井觉得脸颊像火烧一样,不敢和流川对视,他垂下眼帘,却看见从流川的T恤领口隐约露出来的强健的胸肌。三井慌忙把头转开,这回出现在视线里的是流川撑在他身侧的修长手臂。

流川微微笑了,扳过他的脸,轻轻的吻他。随后流川稍稍直起身,把自己的T恤从头上扯掉,扔到一边。他随即压向三井,和他肌肤相贴。三井可爱的用手掌推着流川的胸膛,然后很烦恼的发现这样做似乎只是适得其反。

在这场身体的保卫战中,三井节节败退。

流川的双手、嘴唇和牙齿无往不利所向披靡。

它们扫荡了大腿,攻陷了小腹,掠夺了乳头。

当流川的一个手指潜入最后的防线的时候,三井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学长,害怕吗?”

三井反射似的摇头。

明明都在发抖了。对这个爱逞强的学长,激将法万试万灵。

“好乖。”流川摸摸三井的脸颊,夸奖他。

这一刻,这个骄傲自大、总是装出一幅凶相、爱摆谱、好强、固执、任性的男孩完全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一种支配的快感使流川的全身都颤抖起来。

而且他是多么的完美无缺!结实的皮肤,蕴含力量的柔韧的肌肉,匀称的好像计算出来一样的身体比例。而这些,全是我的!我的!

三井的又大又深的蓝眼睛看着他。他的眼神野性不驯,招惹人的征服欲;但同时又流露出惊慌和脆弱,真是可爱!

他是一个多么奇妙的混合体。对于流川来说,三井简直就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物种。

现在,三井就在他的身下,他又会揭示出怎样的举止和风情呢?

“学长,这是我送给你的毕业礼物哦。”

“混蛋!这、这种礼物、我才、才不想要。。。。。啊。。流。川。。。”

。。。。。。

毕业日。季节转为初夏的那一天。天空又轻又蓝。

三井记得有很多祝福,很多鼓励,很多依恋,很多眼泪。人们来了又去。校长、老师、赤木、木暮、宫城、彩子、篮球部的后辈、樱木和他的军团、德男和他的跟班、一群群同级和年下的哭肿了眼睛的女生。。。三井不知道自己的手和多少只手相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校服的衣扣少了几颗。。。

然后流川站在那里,他似乎还是没有表情,但他的存在就代表温柔。他的眼神好像在说:我理解你的全部感受。

在没有旁人的篮球馆,三井把脸埋在流川的胸口,发出了一个上午以来的第一声呜咽。

三井自认不是容易感伤的人。只是这个上午的感情太充沛,浓度太高,膨胀系数太大,超过了他的胸腔的容量,所以要从他的嗓子眼溢出来。

流川不说一句话,但是他的身体在那里,他的臂膀在那里,他的胸膛也在那里。三井所需要的,都在那里。

然后,他们在一起,互相探索对方的身体,发现接触的底线,寻找感官的冒险。啊,原来肉体是一部以快乐为目的的机器。。。。。。

。。。。。。

事后,看着自己满身的牙齿印,三井总结:流川的做爱风格和他打球一样。他是一个“进攻的鬼”。

 

[初夏的神奈川淡出,嘈杂的酒馆重入]

 

“三井,去喝第二摊啦。”

“。。。嗯?”

“喂,三井。没事吧?已经醉了吗?”

“三井前辈不能再喝了啦。”

“荒川,怎么,你心疼了?”

“说、说什么呀!”

“开个玩笑啦。三井,站得起来吗?”

“我送三井前辈回家吧。”这些人,根本就是打着安慰三井前辈的旗号,借此机会喝酒嘛。

“噢,那三井就拜托你了。”

打电话给部门的总务小姐,从她的资料万全的手机里得到了三井的住址,荒川拦下一部计程车,把三井拖了上去。

一路上三井都迷迷糊糊的。不过,三井的酒品不错,既不闹也不吵,只是安安静静地在车子的角落里团成一团。

荒川看着他,不禁在心里疑惑:三井前辈这样的男人,长的帅,人品又好,运动也拿手,竟然还会被甩,现在的女孩是不是真像前辈们说得那样,太挑剔了?

荒川从一开始就对三井很有好感。他进公司未满一年,还算新人。第一天去上班的时候,荒川匆匆忙忙地赶去乘电梯,结果把刚出差回来述职的三井撞了个人仰马翻。荒川一迭声地道歉,手忙脚乱地帮三井捡起被他撞掉在地上的资料。三井只是友善地笑笑,说放松点,你简直像一颗炮弹。

然后荒川发现三井和他进了同一间办公室,而且居然就是他的上司!

不过三井没有架子,也不喜欢别人用头衔来称呼他,所以荒川很自然而然地叫三井前辈,其他人,即使职位在三井之下,但比他年长的,都直接叫他三井。这可能也是三井升职虽快却较少遭人嫉恨的原因之一。

二十多分钟后,计程车停在三井的公寓前。

“学长。。。”(日语中学长和前辈是同一个词)荒川轻轻地摇了摇三井的肩膀。

“。。。川。。”三井含糊地叫着他的名字,偎进他的怀里。

三井的举动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荒川顿时觉得心脏狂跳。

怎、怎么回事?我、我怎么会觉得这样的三井前辈好、好可爱!?

稳住、稳住、这只是因为三井前辈喝醉了,所以、所以才会作出这种举动。这没什么好奇怪的。醉鬼有什么可爱的,他们最麻烦了。

可是,此时三井正毫无防备地在他的怀里熟睡,看着他因酒醉而泛红的脸颊,平时总是坚毅紧抿的嘴唇这时候微微张开,好像两片玫瑰花瓣。。。

哇——我在乱想什么啊!我是正常的男人、我是正常的男人、我是正常的男人、我是正常的男人。。。

“客人,是这里没错吧?”后座半天没动静,司机忍不住发问。

“啊,是、是的。”荒川回过神来,赶紧付了车资,然后下车,再到另一边把三井拖下来。

荒川把三井的一条胳膊绕在自己的肩上,一手揽住他的腰,扶着三井来到公寓前。荒川从三井的公文包里找出钥匙,打开公寓大门。三井这时有一点醒了,虽然意识还不清醒,但还能配合着荒川,往电梯的方向走。

乘电梯来到三井的房间的楼层。荒川以同样的姿势把三井往前拖。

可是,今晚发生了第二件吓他一大跳的事。

“哇——!”

房门前坐着一个人。因为穿了一身黑,完全隐没在没有点灯的走廊的黑暗之中。直到这个人慢慢的站起来,荒川才注意到他。

好、好高大!百九零不止!

夜深人静的,这个人在这里干什么!?打、打劫呀?

荒川停下来,进退两难。

“学长?”就在荒川的心脏快因恐惧而爆炸的时候,谢天谢地,那个黑影说话了。

“哎?”学长?是指三井前辈?

“三井学长。”那个黑影伸手把又一次完全睡着了的三井从荒川的手里夺了过去。而且,很干脆地把三井打横抱了起来。

“啊,你是?”很明显这个人是三井的后辈了,不过还是确定一下比较好吧?

“开门。”

“啊?啊”荒川这才想起自己手上的钥匙。他的眼睛也已经适应黑暗了,看到钥匙正在自己的手里反射着黯淡的光。

荒川打开门。

那个身材高大的人抱着三井闪身进去。跟着“啪”的一声电灯被打开,黑衣人仍然抱着三井,腾出一只手拔下了钥匙。

还没等荒川有机会再说些什么,门就“砰”地关在了他的鼻子上。

荒川对着门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茫然地转身搭电梯下楼。

一路上,他回想着那个坐在三井门前的奇怪陌生人,突然“啊——”地大声叫出来。

那个人。。。是流川吧?虽然只是在那人转头拔钥匙的时候,瞥到一眼而已,但是那个在日本人里少见的身高,白皙的肤色,狭长漆黑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冷酷的薄唇。。。是流川,不会有错的。

荒川算不上篮球迷,但是,流川——第一个以前锋为打位进入NBA明星阵容的日本籍球员——荒川没可能不知道。NBA比赛不用说了,流川在电视广告里也时有现身。

原来,流川是三井的后辈!?对啊,三井前辈说过他以前也打过篮球的嘛。而且,三井前辈出身神奈川,流川好像也是。我在报纸上看过流川的生平介绍。。。流川当时念的高中叫湘什么来的?

等等,不管怎么说,流川不是应该在美国吗?深更半夜出现在三井的房门前,又是为什么?而且,他还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更有甚者:还抱着三井!),自然地好像那就是自己的家一样!

还有。。。三井在车上喃喃呼唤的名字“。。。川。。”,会不会不是荒川而是流川?!

这样看来,也就是说,大概、也许、很有可能、他们的关系。。。。。。

荒川在自己得出确切结论的一秒钟之前把思绪掐死在脑子里。

 

早晨。

乱糟糟的房间。

闹钟正在尖叫。

乱糟糟的床。乱糟糟的床单里的男人。

男人倦怠地、迟钝地伸出一支手臂。

闹钟嘎然而止。

他还没有睁开眼睛。但是已经想叹气了。

真是沉重的一天。

他感到额头上好像压着一块铅,眼皮上的空气都比平常密度大。他的肩膀也感觉很重,这种沉重也未免过于真实了——

三井猛然张大了眼睛。

然后,战战兢兢的视线往下瞄。

一个黑乎乎毛茸茸的脑袋正枕在他的肩膀和脖子的连接处。

三井想,把脑袋搁在这个地方肯定很舒服。因为脑袋的主人紧抱着他的腰,正睡得不省人事。

“喂—”因为刚刚醒来,三井的声音暗哑。他咳了一下,再度开口。“喂,不管你是谁,把脑袋挪开。”他的手配合地轻轻拔着那个脑袋上的头发。

在他胸前睡觉的人含糊地嗯了一声,脑袋动了动。

可是这个还处于半睡眠状态的闯入者只是把头抬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再低下去,像只大猫一样拿自己的脸颊在他的胸口上蹭来蹭去。

这回错不了了。会做出这样动作的人。

“流川!起来——”

可是大猫却把他抱得更紧了,脑袋一个劲地往他的脖子里拱,完全不顾三井已经陷入的紧急状态。

清醒之后,意识的阀门就突然打开了,各种各样的感官知觉一股脑的涌进来。三井只觉得嗓子干得冒烟,而膀胱憋得要爆炸。

吸了一口气,三井用力把流川掀到一边,然后跳起来直奔卫生间。

一分钟后再次冲进厨房。

解决了出入两方的问题之后。三井瞥了一眼挂钟,低低地咒了一声该死。然后开始匆忙的洗漱,找出衬衫西装,收拾公文包,在小小的一室一厅里打仗一样冲来冲去。

这份热闹就算流川都没法继续睡下去了。流川慢吞吞地起了床,站在床边,眼睛一直追着三井转。

总算一切就绪,三井暗自庆幸自己不是容易二日醉的人。拎起包准备开路,流川开口了。“早饭。”

三井翻了翻眼睛。“我没工夫伺候你,自己翻冰箱吧,再不就出去吃。”

流川摇摇头。“你还没吃早饭。”

“啊,没时间了,我也许在路上买点什么。。。”

流川叹气。“你总是这样。。。”

“啊?你自言自语什么啊?奇怪的家伙。”

“我在你的门口等了一晚上。”流川的声调突然满含控诉。

“哼,又没人拿枪指着你的脑袋逼你这么做。喂,别挡路。”

“我没有钥匙。。。”流川噘起嘴唇说。

顾不上再搭理他,三井绕过流川,从胡乱丢在沙发上的昨天的西装里取出钱包和手机。然后一阵风奔向门外。

“领带有点歪。”流川拦住他,很灵巧地把三井的领带迅速调正。

把三井送到玄关,流川在他的头顶落下一吻。“下班早点回家,别在外面鬼混。”

“嗬,你是我老婆啊?!”

流川歪了歪头,嘟哝着:“是老公。。。”

三井狠狠地瞪他一眼。

 

到了公司,荒川一见到他,就满脸通红。“哇!三井前辈!”

三井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团团转了两圈,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我、我去给三井前辈拿咖啡!”接着就一路狂奔冲进了咖啡室。

这小子怎么回事?昨天的酒把脑子喝坏了?

啊——,三井猛然想起昨晚的事。他还依稀记得是荒川送他回的家。但是,在酒馆外坐上出租车之后到早晨醒来的这段记忆,一片空白。不过,既然流川说他等了一晚上,而现在荒川的表现又这么反常,他们应该是打过照面。。。

流川不会当着荒川的面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吧?!三井很想向荒川澄清自己的清白,却又无从解释。也许,根本就没什么好解释的。。。毕竟,这种事可能就像抢劫或杀人一样,只要干上一次,你就终生都是罪犯。。。这样说起来,我可能还要算惯犯。。。

正在三井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的时候,荒川已经给他拿来了咖啡,另外还体贴地附带两个饭团。

“虽然咖啡配饭团有点怪,不过,三井前辈还没吃早饭吧?”

“嗯。”肚子的确在咕噜咕噜叫。

“这是便利店新推出的品种,我正好多买了几个,三井前辈也尝尝看。”

“噢,谢啦。”

“哟,荒川好贤惠啊,我们可真羡慕三井呀。”周围几个同事起哄。

“什、什么呀!”荒川涨红了脸。

“荒川,别理他们。喂,我说你们这帮变态,调戏小男生很有趣啊?”

“有什么办法?我们这里的女人都是母老虎,荒川还比她们可爱一点。”

“你说什么?!”说话的倒霉蛋立刻招徕了办公室里所有女性对他的围攻。而且很快发展成两性阵营的大论战。

三井冲荒川挤挤眼,埋头吃饭团。

荒川感激地回以一个微笑,然后在一旁悄悄地观察三井。

嗯,以前都没注意到,三井前辈真的很可爱呀。吃饭团的时候,是用两只手捧着吃,好像花栗鼠,好可爱~~

察觉到他的目光,三井转头疑惑地问他:“怎么,我脸上有饭粒?”

“啊?啊!没有没有!对不起!”荒川慌忙调开眼神,“我、我去工作!”这个还带着学生气的会社新米腾地站起来,猛冲到自己的座位上。

哇——!我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我是正常的男人、我是正常的男人、我是正常的男人、我是正常的男人。。。

一方面,三井歪着头,看着荒川的奇怪举动,耸了耸肩。荒川到底有没有看出什么苗头、会怎么想,他永远也猜不出来,所以,一个人在这里胡乱猜疑也全无用处,不如专注于眼前的工作现实些。

 

本来今天不会搞到这么晚,不幸的是,部长临时通知开会,结果,十一点已过,三井才回到家,并且浑身散发着尼古丁的臭气。

打开家门,三井不禁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怎么?灰姑娘的仙女教母来过啦?

房间井井有条。桌椅地板光洁锃亮得能滑倒苍蝇。空气里淡淡地飘着清新剂的味道。

“妈妈来过了。”

流川所说的“妈妈”,实际上是三井的母亲。流川称呼自己的妈妈“母亲”,爸爸为“父亲”。

想也是。流川能摸到他现在住的地方来,也肯定是老妈泄的密。

“妈妈得赶回去给爸爸做晚饭,本来是想等你回来的。”

唉,老爸。又是一个离开女人的照顾就没能力活下去的男人。

三井看了看表,真纪属于夜猫一族,应该还没睡。

三井到卧室里给妈妈打电话。

母子互相询问了对方的近况之后。

“小寿真狠心,流川在你的门口,像条被丢掉的小狗一样冻了一个晚上。”

三井真想大叫:拜托,你又没有亲眼看到!而且这是八月份!还有是流川自己不打招呼跑过来,怎么成了被我丢掉的!

但是三井只能有气无力地道歉。

老实说,三井对自己父母的反应真有点失望。你好歹也激烈一点啊,比如暴跳如雷,威胁利诱,棒打鸳鸯,跟演电视剧似的,那多过瘾。

不过,三井妈妈也不是一开始就对儿子和流川的关系采取这么open的姿态的。

至于为什么到后来真纪对流川的态度由排斥到默许,由默许到支持,由支持到煽呼,三井只能归结为:看着看着也就看顺眼了。

不过,关于他和流川的关系是怎么暴露的,三井宁愿一辈子都别提。可是,好像就是不让他如愿一样,如果两方家长碰面,铁定要把这事再拿出来晾一晾,三井要是也在场,就得万分尴尬地把糗事再听上一遍。

说起来全是流川的错。三井气呼呼地想。

 

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之后不久的一天,流川上完暑期补习班回家,把一个便利店的纸袋随手往桌上一放,换了衣服就出去打球了。

正巧,流川妈妈路过他的房间,瞥见没关严的房门里面的一团乱,不禁叹气,真是,上午才收拾好的嘛。

于是流川妈妈推开房门,开始重新整理房间,所以,也就不可避免地,发现了桌上的纸袋。

一分钟后,一位惊慌失措的流川妈妈和一位怒气冲天的流川爸爸冲出家门,把流川揪了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流川爸爸的脸色象铁锅。

他颤抖的手指指着那个已经被扯烂的纸袋——那里面满满地装着——避孕套。五颜六色、光滑的、有棱的、草莓味的,有一种竟然还能够震动。

“先辈说不喜欢‘生’做。”流川大言不惭地说。这个人真的没有什么普通人应该有的羞耻心。

流川的回答透露了至少两条重要信息:

第一、流川已经和某个人做过了,而且是‘生’做的。好消息是至少不是强奸,坏消息是无保护措施,对方没准已经怀孕!(全无必要的担心)

第二、他们还打算继续做下去。

至于附加信息还有:对方比流川年长;很可能是同校的学生;做的时候喜欢有套胜过无套等等。

流川爸爸先把流川捉住,不由分说胖揍一顿。然后揪着流川上门道歉。

在工场当了20年工头的流川爸爸算是老派男人,一向看不惯当前年轻人耽于享乐的生活态度。现在,自己的儿子也堕入这种轻浮放纵的泥潭,流川爸爸怎么能不痛心疾首!

但是不管怎么说,流川不可能一辈子都是童贞男,这事迟早有一天是要发生的。所以,流川爸爸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大的火气。可能因为自己连见都没见过那么多花里胡哨的避孕工具,而流川这个小子居然敢赶超在老爸的前面,还一脸的理所当然,真是岂有此理!还有,现在的便利店都卖这种东西吗?真是够便利的。。。

 

流川父母子三人一路杀到三井家。流川爸爸认为,就算没有来得及阻止流川枫和女孩子胡来,至少要将女孩正式介绍给自己,算是追补程序。

敲开三井家的门,流川爸爸要求见见三井家的女儿,三井妈妈三井真纪解释说自己只育有一个男孩。流川爸爸立刻就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真纪:流川所说的先辈?难道。。。是专吃嫩草的罗宾逊夫人?!

真纪被他盯得浑身发毛。一转脸看到还比较面熟的流川枫,连忙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往他那边转移。“啊,枫君,来找小寿玩吗?”

流川用力点头。

真纪朝楼上喊:“小寿!有人找!”

“骗人!现在刚放假!才不会有人来!”

真纪无奈,再喊:“小寿!快下来吃点心了!”

三井蹦蹦跳跳地从二楼自己的房间里冲出来了。真纪(黑线)

下楼来到客厅,三井一抬头,看到流川一家三个人六只眼都盯着他。本能地预感到危险,三井一个急刹车,转身就想逃,却被真纪一把抓住。

流川却从第一眼看到他起就眼睛发亮。过去抱住他,流川撒娇似的用脑袋在三井的脖颈里蹭来蹭去。“先辈,好想你~”

房间里的另外三个大人顿时傻眼。

好半天,流川爸爸才用梦游一般的声音对流川妈妈说:“这就是枫的先辈?”

流川妈妈不太确定地小声说:“刚才枫是这么称呼三井君的。。。”

三井妈妈说:“。。。。。。啊!!!!!——放开小寿!!!!!”

 

五分钟(经过一番搏斗把流川从三井身上剥下来)后,四位家长面色凝重地围坐在客厅沙发上。正在补眠的三井的医生爸爸也被真纪拖起来,加入这场紧急家庭峰会。

两个孩子被赶到三井的房间,但是被迫保证,必须保持正派举止,脖子以下膝盖以上的部位不得有不适当的接触。

客厅里。

流川爸爸羞愧地向三井的父母鞠躬,“真是非常抱歉,犬子做出如此有辱家门的事。。。”

三井爸爸雅武客气道:“哪里,我家小寿比枫君年长,更有责任。。。哇!”(被真纪狠狠踩了一脚)

“你儿子都成同性恋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真纪已经完全顾不上美人形象,竖起眉毛厉声说。

“又不是世界末日。。。”

“你说什么!难道就这样放任他们堕落下去吗!”

“怎么是堕落。。?我说,前几天你看断背山的时候不是感动地鼻涕眼泪一塌糊涂?”

“可是你看看那两个人的结局!”三井妈妈一向自诩思想够科斯莫,时代潮流跟得够紧,可是事情一旦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谁也没办法像看电影一样轻松对待。

“现在的社会没有那么严厉了。。。”

“那又怎么样?流川能给寿生孩子吗?你难道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有一个完整的人生?抚育儿女成长,老来含饴弄孙?”可怜的三井妈妈,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受方,恐怕会气晕倒吧。

“当然想!但是我更希望他有一个诚实的人生,希望他能为自己过一生,而不是活给世人看。我不想他被世俗的价值观念束缚,从而失去追求自己真正幸福的机会!”

“可是。。。可是,我们的小寿为什么一定要喜欢男人!”

三井爸爸一脸严肃地回答:“因为那是他的本质!”

真纪抚额哀叹:“怎么会这样?难道。。难道是我对他的教育有问题。。。”

三井夫妇各自陷入沉思。

惯于在工场发号司令的流川爸爸不自在地看看地板再看看家具再看看地板。为什么安全操作手册里没有交代如何应对自己儿子的同性恋人的父母呢?

气氛沉默得尴尬。

流川妈妈站起来,喃喃地说:“我去看看孩子们怎么样了。。。”

 

一方面,在三井的房间里。

三井抱着脑袋,都快哭出来了:“流川,你有收集避孕套的癖好吗?”

这话就连流川听了也有点恼火:“才不是!上次是学长说不用的话事后清理很麻烦,还因此大发脾气。所以我才会去买。。。但是又不知道学长喜欢哪一种,只好全买回来。”

三井无言以对。有时候,流川的体贴真让人有些受不了。

“唉,算了。你的脸怎么搞的?”

“我父亲打的。”

“过来我看看。。。”

(拱拱、蹭蹭)“我要永远和学长在一起。。。”

“噢”

“就算跟父母脱离关系我也不管。。。”

“呃。。”

“就算全世界都反对也不管。。。”

“啊。。。”

“我爱学长。”心心小狗眼。

。。。这小子知道什么是爱吗?

捧住流川的脸。

“你爸爸还真下得了手。”

“嗯”

“很疼吧?”

“学长亲一下就不疼了。”

kiss

“还有这里也疼。。。”

kiss kiss kiss

“还有这里。。。”

(青筋)“喂,不要得寸进尺!”

“学长真小气。。。那换我来亲。。。”

“哇!流川!放手放手放手!”

。。。

所以,由于不放心两个血气方刚的男孩子而前来察看的流川妈妈,轻轻的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流川枫,火爆浪子,像一只猫一样温顺地依偎在三井的怀里,任凭三井抚摸他的头发。而三井搂着比自己还要高大一些的男孩,白皙的手指在流川乌黑的发间温柔地滑动。

看着两个仿佛休憩的天使一般的孩子,流川妈妈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悄悄地退了出去。

 

回到客厅,一向没有主见只是一昧跟从丈夫意见的流川妈妈做出了也许是这一生最有决断力的举动。她以土下座的礼节向三井夫妇深深鞠躬:“我知道这么要求很过分。。。”

 

半小时后,三井和流川被召回客厅。

三井不安地看看爸爸,雅武努力地在脸上作出一个微笑,然后很快撇开眼。三井转向妈妈,却对上真纪哀怨的眼神,三井吓了一大跳地赶紧转开头。真纪的眼睛有点红,好像是哭过。

三井不敢去看流川父母的表情了。

他心里有小小的疑问:自己和流川真的做了这么了不得的事吗?父母的表现好夸张。另一方面,他又意识到流川还拉着自己的手。三井觉得在这种环境下,两人手拉手很不妥当。他想把自己的手从流川的手掌里撤出来,可是流川却把他抓得更紧了。

流川深吸一口气,向三井夫妇低下头。“请把学长交给我!”

啊!三井张大了嘴。流川这家伙!说什么呀!纯粹火上浇油自取灭亡嘛!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三井结结巴巴的自己都不知道想说什么。

雅武却和流川一样严肃,挺直腰板,正襟危坐地回答道:“明白了。枫君,小寿就麻烦你了。”

啪嗒。三井的下巴掉在了地上。

雅武转向三井,以一种赋予他极大责任的口调说:“小寿,将来也许会很艰难,但是不管怎样,记住你不是孤独的。我、还有妈妈,都支持你。”

真纪红着眼圈点点头。“小寿。。。要坚强。。勇敢一点。。。”

三井彻底石化。

流川爸爸有点不好意思地冲他笑,讷讷地说:“这就好。。。这就好。。。”流川爸爸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儿子会恋上同性,不过这时代有太多他搞不明白的东西了。不管怎么说,这总比工场里一些年轻男孩又修眉毛又打耳洞要正常些吧?

最让三井感到恐怖的是:流川妈妈拉着他的手,从头到脚地打量他,一脸的喜不自胜。

倒不是流川妈妈思想开放,实在是她另有苦衷。

流川家育有四个儿子。照顾四个活力过剩的小家伙,流川妈妈每天都在抓狂中度过。所以,对于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两个弟弟的老二流川枫,略有忽视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况且这孩子从小就很安静,对物质的欲求也很淡漠,吃点心玩玩具的时候很少和兄弟们争抢,所以流川枫的存在感很容易就被几个吵闹不停的兄弟淹没了。

因此,等到几个男孩都到了懂事的年龄,疲于奔命的流川妈妈终于能喘口气,好好看看自己的孩子们成长得如何,这时候她才惊恐地发现:流川枫已经变成了一个无感情、迟钝、冷血的怪物!

可怕的预见时时困扰着这位内疚的母亲:流川将孤独地活着,也将孤独地死去,一生都不可能体会到爱与被爱的欢愉。

如果不是流川枫对篮球还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流川妈妈真要怀疑流川枫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存意义。但是,篮球毕竟只是一颗无生命的充气皮球,篮球运动即使能带来再多的高昂情绪与满足感,也永远无法提供与对等的人相爱的幸福。

尽管表面上,出众的容貌让流川枫很有异性缘,走到哪里都能引发女孩子们的尖叫,但是,却没有人敢真的接近他,因为没人能在流川枫的冰山视线下不退缩的。

现在,流川终于对另一个生命体产生了爱慕之心,不止如此,流川显然已经陷入了狂热的迷恋。真是可喜可贺呀!

至于这个对象是男人,流川妈妈已经顾不上去计较了。要求不能太高,对不对?况且三井这孩子长得多可爱。。。简直就是拯救天使的人间化身!

所以,当她窥视到流川与三井在一起的温馨画面之后,回到客厅,这位一贯循规蹈矩的女性大胆地向三井夫妇要求:“我知道这很过分,但是,请相信,寿君对枫有多么重要。。。”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本以为永远都不会出现的景象。

原本麻木无知觉无感情的万年冰山,现在会笑会烦恼会撒娇。

“。。。我这个儿子,可能一无是处,但是,枫是认真的。他怎么想,就怎么做。这个孩子一辈子学不会虚伪和欺骗。所以,请给他一个机会!拜托!”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一位母亲低下的头颅,三井夫妇发现,要说一个‘不’字有多么困难。

于是,这崇高的一跪打破了僵局,终于促使三井夫妇痛下决心,把小寿打包奉送给流川。

尽管流川对这个决定表示了发自内心的无保留的欢迎,另一位当事人却并不领情,三井只想大喊:为什么没人问一下我的意见!!!

他是喜欢流川没错,但是谁说过白头终老啊?他们都还只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想做的事有那么多,会遇到的人也有那么多,年轻的三井站在错综复杂的人生路口,而生活决不会在这时候给他一个方向标。

总而言之,现在对三井提责任,只会把他吓跑。

他是想跑,可惜,没能跑掉。

不然,现在流川也不会坐在他的沙发上,一边啃着桃子,一边胡乱地按着电视机的遥控器。

原以为只是少年的一时冲动,原以为只是青春一瞬间的情热爆发,这种感情虽然也真挚而热烈,却未必持久。然而,流川的执拗的坚持却让他们的生活轨迹不断地交缠,就像两条合股的线,分离只是相合的间隙。

 

三井挂上电话。在公司被奴役了一整天,回来还要听真纪训话,实在是一大精神损耗。三井叹气,为什么再可爱的女人也免不了唠叨呢?

三井来到客厅,流川仍然摊在沙发上,漫无目的地换着电视频道。

“学长,吃桃子。”流川指了指茶几上的果盘。

盘子里有洗得干净水灵的桃子。大概是妈妈准备的。

三井其实没什么胃口,但是在流川的期待的目光注视下,还是过去弯腰拿起一个。

正好处于流川的手臂的可达范围之内。

流川伸手抱住三井的腰,把他拖到沙发边,拉着他坐下,然后把自己的脑袋搁在三井的腿上,舒舒服服的眯起眼睛打盹。

三井低头注视着腿上的脑袋,想:上次见到流川是什么时候?

呵呵,上周末的NBA的电视转播里。也没多久嘛。

但是看着眼下在自己腿上打盹的流川,三井不知怎么有一种超现实感。

流川一身居家打扮,干净清爽。穿着他的睡衣(这要归功于三井喜欢拿大号全棉T恤当睡衣),散发着他的香波味。流川现在正一支胳膊绕过他的膝后,抱着他的腿,一支胳膊环着他的腰,有时还拿脸颊在他肚子上蹭两下,懒洋洋的就像一只超级大猫。

三井敲了敲流川的脑袋。“别粘过来,我还没洗澡。”

流川却贴他贴得更紧了。“没关系,我喜欢学长的味道。。。”

三井无语地歪头看着他。

流川有时候会作出一些动物性的动作。比如总是喜欢粘着他,在他的身上蹭。三井想起以前在国家地理频道看到过一期关于猫的节目。猫咪磨蹭主人的腿,是为了在主人身上留下自己的气味,以宣告主人是它的私有财产。

眯着眼,嘴角微微翘起,一副享受的样子,这种时候的流川完全像一只猫。三井有时候想,要是这时挠挠流川的脖子,流川会不会舒服地喵喵叫?

三井摇摇头,把注意力集中在手里的桃子上。

三井用他那具有艺术气质的修长手指,以与其不相称的笨拙方式扯着桃子的皮。才剥掉一半,那颗桃就被三井不耐烦地送到嘴边,咬了一口。甘甜的液体顿时涌出来,充满了他的口腔。有一滴顺着他的指缝淌下来,降落在流川的脸上。

流川睁开眼,伸出舌头,把那一滴恰巧在他嘴边着陆的液体舔掉了。“好甜。。。”

他看着三井的视线热起来了。

流川侧身抬起手臂勾住三井的脖子,把他拉向自己。

他们的嘴唇相逢前0.01秒——

三井“啪”地直起身,桃子扔掉,流川的脑袋推到一边,“我去洗澡!”

我在干什么呀?三井的脸发热。不是决定不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吗?

想点别的。

明天一早去拜访客户,资料都准备妥当了吗?后天公司开月度营业例会,财务部的报表却还没送来,被审计师缠住了?下周要出差,为了中国工场选址事宜,必须和部长、还有产品部的头再去实地考察一次,明天得提醒总务订票。出差回来的当天要和高尔夫巡回赛的组织方面商谈,这次公司作为女子高尔夫职业选手权比赛的赞助商,投入不小,如果能说服宫里选手使用公司的产品,那就太值了。。。

这一堆的事情不仅成功地让三井完完全全地陷入了对工作的思考当中,而且令他脑袋发晕。

三井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走进卧室,带着一点厌恶心情地把西装挂好。上班男人真可怜,大夏天还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从电车站走回来的路上,出了一身薄汗,现在虽然干了,三井仍然心理作用地觉得衬衫似乎有点粘。

三井脱掉衬衫,放进洗衣袋,打算明天路过洗衣店时送洗。然后拿出当睡衣穿的全棉T恤,向浴室里走。

走到一半,想起什么,折回来,从衣橱里翻出一张薄毛毯。

“流川——”

流川应声进来。

“用这个吧。”

流川茫然地看着他。

“晚上可能会有点凉,我的沙发是真皮的。”三井恶意地笑了笑。

流川看看他,再看看毛毯,渐渐明白过来的样子,然后满脸委屈地看着他。

三井才顾不上管他,他现在只想快快冲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为了节约时间,三井一边冲澡一边刷牙一边打瞌睡,反正能同时做的事情决不分两次完成。五分钟后,三井胡乱地用大毛巾擦着头发,回卧室里去。

嗯?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壁灯,影影绰绰。其他的灯被我关掉了吗?。。。唉,不管了,睡觉。。。

三井眯着眼,摸到床边,踢掉拖鞋,往上面一扑。

“呜!”“呃!”两声呻吟。

床上有人。

三井正压在那人身上,三井的脑袋撞到了他的下巴。

流川抱住正在揉脑袋的三井,翻身把他压在下面。

流川热烈的吻他。手探入他的T恤。流川修长的手指像是安装了GPS一样,准确地捏住了他的乳头。

“啊。。”恼人的喘息立刻从三井微微张开的双唇中溢了出来。

流川一路吻着他的头发、嘴唇和颈项,在他耳边嗫嗫私语:“学长真可爱。。。”

“不要。。。我很累。。。”

“你睡你的,我做我的。”

你这样乱摸,我怎么睡啊!!!

三井愤怒地想。

可是,无论身体多么疲惫,三井对流川的接触仍然有反应。

流川的嘴唇手指放电一样,被他吻过摸过的地方,皮肤战栗着,热力通过神经一直烧到身体深处。

甜美的情欲从身体的中心荡漾开来。虽然意识想要拒绝,三井却无法阻止自己的身体像一朵成熟的花一样向流川开放。

骗谁啊?其实一开始自己的内心就在期待流川这样对他吧。三井一边恨着自己身体的肤浅,一边自暴自弃地投入了快感的洪流当中。

流川的吻又深又长,他用力地拥抱三井。这是只有和流川在一起时才会有的体会。流川不止在和他做爱,流川在用身体告诉他:你最为深切地被我需要。

这大概是流川对待生活的态度。喜欢就做,并且排除任何其他杂念,执拗而顽固。篮球、睡觉、爱情,都一样。流川的欲望非常纯粹,流川也是最忠实于自己欲望的人。

而自己是流川的欲望,不是全部,但也是其中之一。。。

极度劳累的身体被流川的挑逗逼迫着高昂起来,三井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弓起腰在流川的身上摩擦。

心脏狂跳。血管里,血液的流速倍增,在体内冲撞。热。热。热。理性被冲走了,三井忽而感到下体的潮湿。

原来我的身体对你如此饥渴。

三井终于忍不住开始哭泣,孩子气地用手背揉眼睛。

流川拉下三井的手指,亲他的被泪水濡湿的眼睛。

“学长好可怜。”嘴上这么说,流川却仍然继续无情地爱抚三井的敏感带。

流川把他的T恤向上撩,略微粗糙的手掌抚摸着三井光裸的胸膛,描绘着他的身体线条,轻轻地按着突起的骨头。然后心痛地叹息:“又瘦了。。。”

接下来没费多少事,流川的手就褪下了他的纯棉T恤。流川继续脱他的底裤时,三井呜咽着,无意识地抬高自己的腰,配合了。

流川握住他的脚踝,向两边分开,然后自己锲入他的两腿之间。

三井意识到流川也是全裸的。

流川静静地抱着他。

但只是暂时的。

很快流川性急的手指就开始发掘三井的秘处,往里试探。

那里已经被两人的体液弄得黏糊糊的,流川的手指在外围打了几个圈,然后小心地刺入。

“呜”两年间未接纳过异物的地方本能地收缩着抗拒。侵入和排斥,两种对立的感受在体内冲突着,三井不知所措,只能抓紧身上的流川。

“寿,痛吗?”

三井混乱地摇头又点头。不适感占了大部分,痛感倒没那么明显。

但是,“对不起,我没法忍耐了。”流川的声音沙哑,呼吸急促而且滚烫,从抵在他腿间的巨物的硬度,三井也知道流川已经兴奋得几乎一触即发了。

流川突然用力把他的双腿拉开到最大,然后扶住他的腰,挺身悍然侵入。

“啊—”三井只喊到半路,流川的大力抽插就把他肺里的空气都撞了出去。

流川从来没有这么对待过他。

流川一直很温柔,很顺从。即使箭在弦上的时刻,流川也总是首先顾及三井的感受。很多很多的前戏,进入之前一定会询问三井是否已经准备好接纳他。

以前,有时候才做完前戏,三井就觉得累,想睡觉了(没体力),即使一开始是自己主动挑逗的场合,三井也会任性地拒绝流川。

全身都笼罩着受到巨大打击的悲惨气氛,只有一个地方却还不屈不挠的高昂着的流川只能去卫生间自己解决。

吃了几次亏之后,流川学乖了。在可怜的小狗眼神不能打动三井的情况下,流川会千方百计地诱出三井的性感,最终让三井在自己怀里呜呜哭着要他抱。

和流川做爱到现在为止,即使行为本身可能会很激烈,流川也从来没有如此粗暴过。

可是,现在即使三井喊停,流川也一定会毫不理睬吧。

流川咬住他的脖子,像一头雄兽在交配时咬住母兽那样。这头雄兽有时伸出舌头舔一舔他颈项的皮肤,享受三井的脉搏在他的嘴唇下鼓动的感受。

是的,流川就像一头雄雄的猛兽。不过,粗暴的流川却意外地令三井兴奋。想被流川的体能支配,想被流川的强势威胁。三井情难自禁地醉心于这种脖子上的寒毛都直竖起来的悚然惊情。

一方面沉湎于被操控的快感,一方面,三井仅存的一点意识在脑中的某一个角落打了个哆嗦:难、难道我本质上喜欢受虐。。。?

就在三井走神的一瞬间,身上的流川突然一阵紧绷——

结果,这头精力似乎无穷无尽的猛兽出人意料地在他的体内——泻了。

这、这么快,我才刚刚热起来。。。三井连哭都忘了。身体里充斥着未能满足的憾恨感。

流川一定更为窘迫。“学长。。太紧了。。。”

三井的脸轰的一下烧了个透。什么啊,自己定力不足,还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如果他有足够的力气,三井真想在流川的脑袋上砸个包。

“完事了就快点把你那个东西拔出去。”三井努力使语调恶声恶气。

“学长,还不够。。。”

只在喘息之间,那个还埋在他体内不知节制的物体已经开始了自我主张。流川reloaded,重装上阵,而三井只有小声的呜咽着迎接下一轮的掠夺。

 

第二天早晨。

三井醒来的时候,正被流川安稳地收在怀里。

 

“流川!你为什么不叫醒我?!”三井愤怒!

闹钟一定响过,可是昨晚的床上运动让他睡得太沉了,没被闹醒。虽然闹钟没闹醒他,却很明显把流川闹醒了,因为三井睁开眼的时候,正对上流川温柔的注视着他的爱情视线。可是感动三井一丁点儿都不觉得,对流川听之任之地由他睡到天光大亮的埋怨倒有一包。

其实天光大亮也只是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今天约好和客户碰面,看来得叫部车去了。三井像昨天早晨一样打仗般的在房间里冲来冲去。

“早上总是这么赶吗?”流川呆呆地看着三井把衬衫领带扔得满房间乱飞,想找出一套满意的。如果是平时,三井尽可以轮到rotation里的哪件就穿哪件,但是考虑到给客户的印象,三井希望今天能打扮得格外精神些。

“是又怎么样?你有意见啊!”三井余怒未消。

“为什么每天都搞得像打仗?早点起床不就都解决了?”

三井横他一眼。“是啊,我要是起得来就不用拼命赶了。”

“晚上早点回家睡觉,这样就起得来了。”

“废话!我能早睡的话还会这么麻烦?!”

“。。。恶循环。”

三井苦笑。是啊,自己现在天天寝不足,简直和高中时的流川有一拼。三井不是不知道健康的重要性。说到底,工作还不是拼体力。他的老板就是一例。老头自称健身和保养三十年没有一天中断,果然五十多的人,身板不输年轻人,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其他时间都奉献给了公司和高尔夫。

三井平时也尽量抽时间跑步锻炼,周末有时也去健身房,因此身材并没有走样,也还没在东京令人发疯的生活节奏中垮下来。只是最近太忙,出差也多,又缺乏照顾,生活规律难免被打乱。

 

三井正在卫生间疯狂地刷牙,客户却在这时打来电话。三井慌张地冲出卫生间,跑到卧室接起手机。讲话的时候,惯性地对着空气鞠躬。尽管对方看不见,但是据说这样做能使自己讲电话的声音更显真诚。

收线之后,三井叹了口气。客户方才在电话另一端万分抱歉地说突发急事需要处理,希望把约见的时间推迟。

这就为三井赢得了一个小时。三井总算放慢节奏,洗漱,选衣服,甚至有兴致接过流川递给他的一杯纯水,开始喝起来。

流川自己则走进厨房,托着下巴思索着什么。三井揉着自己的腰,小心地在饭桌旁坐下,看着流川的背影。刚才由肾上腺素带来的爆发力已经退去,这时三井才感到昨夜激烈性事残留的疲惫。身体各处仍然微微地热、痛。但是,他昨夜的睡眠质量却是这几个月以来最高的,现在,三井的头脑非常清醒,不像有的时候他加班到深夜,过度兴奋得睡不着,第二天起床之后,脑袋里好像有一层雾。可是,三井宁愿他的头脑现在最好是一团迷糊,也不想昨夜令人脸红心跳的激情场面在他脑中以高清晰画质不断重现。

三井看着在他的冰箱里渔猎的流川。哼,流川大概从来不知道害羞为何物。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家伙。

看来流川决定做个烤鲑鱼给三井。米饭嘛,昨天三井没有回来吃晚饭,所以真纪做得有多。流川用微波炉把饭加热,烧上开水,然后把鱼块拿出来,盛在锡纸上,放进烤箱。利落地翻了两次面之后,鲑鱼块就“嗞嗞”地香气四溢了。流川把鱼拿出来,旁边配上几颗小番茄和一瓣柠檬。真纪一定把他的冰箱补充满了,否则巧妇如流川也难为无米之炊。

这时候,饭热了,水也开了,流川把刚才见缝插针拣的一把菠菜,和味噌汁的料包一起放进开水里,汤勺兜了几圈,一锅菠菜味噌汤就完成了。

漫不经心地晃着水杯,三井看着流川毫不浪费的、有效率的动作,突然猛然一惊:这难道不是一幅家庭景象吗?他一定在哪里看到过类似的画面:也许是小时候他观察他的父母,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父亲坐在客厅沙发上,从报纸上方温柔地注视着她;也许是来自于年轻时他对家庭的想象:只是一间平凡无奇的公寓,平凡无奇的桌子上的平凡无奇的食物,和昂贵和高雅沾不上边,却散发着一种香味,令你觉得——啊,我到家了。

三井着迷一般地注视着流川熟练的动作,他连用抹布的时候都比别人帅。三井不禁在心中感叹,这男人真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呀。

三井猛地收拢自己的思绪。这真是荒谬,他正暗自拿流川和他的前任女友们相比。流川只不过为他做了一顿早饭,他的感情才没有那么容易被收买。

而且,我可不缺人给我做饭。。。三井撅起嘴唇,似乎是自顾自地赌气。

公平地说,三井的前女友们不是没给他做过早餐。三井还在赖被窝的时候,女孩子已经起床,开始忙碌。听着厨房里传来的轻轻响声,三井也常常体会到幸福感的洋溢。

对啊,站在厨房流理台前的人,应该是像亚弓那样柔美的女孩才自然。家是男人和女人构成的。。。

可惜亚弓似乎是出于自己家的习惯,为三井准备的早餐总是烤面包。而且亚弓也是要赶着去上班的,所以有的时候连面包片都没的吃,而是前一天晚上便利店里买来的打折三明治。

三井尽力回忆和亚弓在一起时的景况。

他们曾整晚甜蜜的做爱,第二天早晨他闻着烤面包的香味醒来,知道亚弓很快会做好早餐,接着来叫他起床。他就赖着不肯起来,然后亚弓是怎么做的?

三井尽力的整理自己的记忆,并且惊奇地发现他的努力竟然成功了。

就在三井的眼前,站在厨房流理台前的人的身形开始变得模糊,重又清晰之后,流川替换成了亚弓。现在的三井还在餐桌前,过去的他则像以前一样,赖在床上,等着亚弓来唤醒他。这就好像三井的意志弯曲了时空,令昨日重现,与现在的时空交错。

三井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幻象,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是,令他震惊的事还在后面。当亚弓转过身来的时候,他看到的却是自己的脸!亚弓变成了他自己!他惊讶不已地转头看向卧室,再次吃惊地发现,原本在床上的自己居然变成了流川。

同样的场景,而参与其中的人物发生了一连的跳转。这次又是由谁的意志支配的呢?三井决不肯承认是自己的意志。

三井作为一个惊奇的旁观者看着自己向流川靠近。他穿着流川的白衬衫,那件衣服在他身上有点过于宽大,他脚上套着一只白袜,衬衫底下未着寸缕。

幻觉中的自己单膝跪在床上,俯下身去揪流川的鼻子。“起床啦!懒猫!”

被他闹的无法再睡下去的流川,用强健的手臂将他轻轻托起,然后抱在自己的胸前,脸埋在他的未完全扣上的衬衫领口中,呼吸着他的味道。

“寿,早安。”

“一点都不早啦。。。”

他的不满的嘀咕消失在流川的双唇之中。

流川转而让他躺在床上,然后轻轻俯上来,不满足的接着吻他。

“去刷牙啦!”他笑着拍着流川的肩膀,从床上逃下来,跑回厨房。

三井看着幻影中的自己迎向现实中向他走来、给他带来早餐的流川,他的背影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在接触到流川的身体时像一串气泡一般消失了。

三井几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流川已经把饭菜在客厅一角的餐桌上布置好了。三井还在低着头冥思苦想,前几分钟内反复出现的电影特效一样的场面实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三井不住地摇头,以至于流川奇怪地看着他。

“怎么了?不对胃口?”

三井再次摇头。“没什么。。。”然后拿起筷子开始猛吃。

嗯。和自己没关系。一定是流川的问题。对,绝对是流川昨晚灌输给他的**变了质。

 

流川坐在他对面,安静地吃早餐。

气氛未免太寂静了一点,三井按耐不住地想找话说,“这次回来度假?”

这问题适合两个久未见面的老友在路上偶然相遇的时候互相招呼,而流川出现在三井家已经32又1/4小时,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晚。

可是两个当事人一点也不觉得。流川喝着味噌汤,点了点头。然后不等三井再次开口发问,就补充道,“有一周的时间。”

三井喃喃地说道:“那你应该回家看看。。。”不用问,三井也知道流川铁定是一下飞机就直奔他这里来了。去美之后,流川返回日本的时候向来是这样。

“嗯。”流川很顺从的点头。“学长也一起去吧。”

“啊”三井含糊地应了一声。他确实也有打算这个周末回神奈川自己的家看望一下父母亲。不过,现在多出一个流川。。。感觉怎么就这么像夫妻双双把家还??

“学长。。。和。。亚弓怎么样了?”放下汤碗,流川一边窥探着三井的表情,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他见到三井已经是第二天,而且昨夜还和三井上过床,这个问题问得更是晚过头。

三井垂下眼帘。“嗯。。结婚了。”

“什么!”流川砰的一下站起来,双手握拳,以一种极端恐怖的眼光瞪着他。

三井吓了一跳。这个玩笑开得过火了。其实,流川冷静想想也能知道这不太可能。三井没有戴婚戒,而且,如果亚弓已经成为这家里的女主人,怎么可能不在家里出现?流川还有余地和三井一夜销魂吗?

“呃,新郎不是我。”三井明智地快快招认。

流川怀疑地看看他,然后环视了一下三井的房间,就算三井和女人结了婚,恐怕也没有哪个女主人会允许家里这么一团乱的(三井妈妈收拾之前的状态)。流川重又坐下来,从嘴里迸出一句:“白痴。”

三井干笑了两声。没办法,他自找的。明知道有一个地方最能刺激到流川,他还偏要伸手去捅一捅。

“学长被甩了?”流川的情绪一瞬间变得开朗起来,而且还带着那么一股幸灾乐祸的劲头。

三井对此只是鼻子里哼一声给他听。上周亚弓来邮件告诉他,因为小林调职的原因,她要跟新婚丈夫一起搬去九州。

一种淡淡的惆怅袭上三井的心头。

流川一直在观察三井,看到他脸上恍然若失的表情,流川开朗的心情立刻晴转阴。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接收到三井警告的眼神,于是闭了嘴。

流川会知道亚弓,也是三井告诉他的。两年前,三井决定不能再这样跟流川耗着了,是时候开始现实地面对生活。恰在这时,亚弓出现了。

请注意:是三井下定决心在先,亚弓出现在后。也就是说,亚弓不是三井改变的原因,而是结果。

亚弓的悲哀就在于:这意味着,不管她在外野表现的多么出色,却有人一早就盗取了本垒。

 

不过,亚弓在三井所有的女友中算得是成就最高的。

在三井和女孩子的交往史中,亚弓最长,两年超过三年未满。在亚弓之前,还有由依、瞳、典子。。。每一个都没有能在三井的生活中占去超过一年的时间。而且,三井和她们交往的时候,仍然继续和流川保持联系。

流川在高二的时候赴美留学,那时他和三井交往刚满一年,正处于甜蜜的新婚状态。流川的突然离开,对于害怕寂寞的三井来说的确是一件无法忍受的事。三井习惯了情人温柔的陪伴,他觉得无法再回复到独自一人的生活。

其实只是证明了自己的脆弱。三井现在想来,不由得苦笑。

但那时候他是个任性的小孩子,而且被流川宠坏了。流川去美国的前一晚,抱着三井,在他的耳边尽诉爱语:不论走到哪里,我的心都不会变。等我功成名就的时候,我会来迎接你,我们一起去美国生活。我给你买一座宫殿一般的大房子,大到你会在里面迷路。你站在宫殿的露台上向外眺望,前方一片美丽的湖,湖边绿茵环绕。春天翠绿的草地上繁花密生,空气馥郁芬芳;夏季湖中天鹅游弋;秋天落叶纷纷,金黄和赭红的大地,拖着大尾巴的松鼠蹦蹦跳跳;寒冬季节我们的长毛雪撬犬拉着你在冰冻的湖面上飞驰。你什么都不用担心,生活是一张玫瑰花床。

这些话非常迷人,只有真正沉浸在爱河里的人才能说的如此动听,可是三井却无法百分之百相信。三井知道流川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出自真心实意——在他倾诉的那一刻。但是,环境改变人,时间改变人,不管你是否愿意,不论你如何抗拒。人在成长的过程中,一路抛弃着对圣诞老人的信仰、幼年时建立的明确的是与非的标准、对完美爱情的憧憬。。。你曾经全心相信过它们的存在,知道其实不然的时候,必定感到深深的痛苦。然而如果不抛弃它们,你也许永远无法真正地长大。

所以,三井——尽管表面上总是对人毫无防备,喜欢依赖他人,但实际的性格却是小心胆怯的——从根本上是不信任流川的誓言的。从他的角度来看:流川离开了,丢下他,去追寻自己的梦。他或许成功,也可能失败。唯一毫无疑问的是:流川终将改变。这不是好坏的问题,也不是三井喜欢或不喜欢的问题,总之,流川会成长,会改变,三井也一样。到现在为止他们拥有共同的背景,过着相似的生活,彼此是如此的贴近;可是从明天开始,他们就将各自行路。生活的路和这座城市里的错综复杂的现实的道路并没有多大的区别,5度的分岔道路就足够引领同一出发点的两个人终结于两个完全不同的区。而且,三井在流川的怀抱中,伸出手指抚摸流川的脸颊,想着,生活之路禁止U-turn。所以,三井听着流川的信誓旦旦,心中无限喜悦,因为这一刻,流川全心全意地爱着他。但是,三井不想从此以后早晨醒来,反刍一遍流川的承诺,然后开始等待的一天。

按照心理学家的说法,这可能是三井内心潜在不安的外在表现。三井害怕有朝一日流川终将忘记自己的承诺,完全地抛弃他,所以,他要赶在这之前,找一个backup,这样一旦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三井也不至于沦落的太凄惨。不过,心理学家的十句话里九句半都是假设和推测,就算这理论凑巧正确,也一定会遭到死要面子的三井的强烈反对。

不过,最重要的可能仍是:三井无法忍受孤独。没错,生活是一张玫瑰花床,你不能为了一个未实现的承诺中的玫瑰而放弃现实中的玫瑰。

三井很快有了女友,并且毫不隐瞒地向流川报告。网上msn的时候,三井会向流川报告自己一天都干了些什么,早饭吃什么,中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噢,对了,今天有个女孩子向我告白,我看她还满可爱的,就答应了,她说明天给我带便当。。。三井并不是想刺激流川或者向流川炫耀,他只是很单纯地把这当成日常茶饭事的一部分向流川汇报而已,而流川也从未流露出吃惊或愤怒的情绪。

流川赴美之后,出乎三井意料的频繁的回国。现在三井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虽然流川当时没有表露出来,但是实际上三井那些随便说说的话闹得流川有多么的紧张。

但是,要求三井按照流川的意愿乖乖在日本痴情地等他,恐怕只会让三井产生逆反心理。拜托,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女人都不流行做这种旧时代的事了。流川的策略是一昧地宠着三井,对他所做的任何事都不加批评,包容他所有的任性。最好把三井娇惯成世界第一任性的人,除了流川,没有人能受得了他。

流川回国的时候,常常不事先跟他讲一声,一下飞机就直奔三井的住处,而且他那时候在三井家出入自由,因为三井都留一份钥匙给他。所以,有时不巧(或者说正巧?)会撞上三井的女友。

可能连三井本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也是他虽然女友不断,却一直没有和任何人同居的原因之一。就连亚弓都没能跨越这道界限。与三井交往的期间,她虽然常常在三井那里留宿,但仍未能上升为同居的水准。

也许,到底在三井的潜意识里,流川的誓言像一颗威力十足的原子弹,核爆的震荡始终在那里回响着。三井等待的那个人一直是流川,而所有其他的人才是过客。

情敌相遇,如此尴尬的场面,流川当然会不高兴。还不知道其中隐情的女孩子更是摸不着头脑。这位不速之客惊人的帅气,同时眼神却惊人的恶劣,匕首一样好像想在自己身上剜几个洞。而流川和三井之间的互动,又令人一致的感到奇怪:什么样的要好程度会让你留备份的家门钥匙给对方?三井过去的高中里,学长学弟的感情也未免过于深厚了吧?!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好像不容其他人介入。

作为三井的女友,最让女孩子们感到不满的是:三井的天平上,一端是流川一端是她们的话,三井必然倒向流川。

三井拉着流川回去看自己的母校,和以前篮球部的宫城、彩子、樱木一班人有吃不完的饭局。三井还有说不完的新鲜事要告诉流川,有一大堆新鲜的地方要带流川去玩。三井和流川的一对一还要永远较量下去。看到这幅热情高涨的场面,你难免会错以为他们是二十年不见的老友相聚,其实距离流川上次回来也不过五六个月的时间。

然而,受到冷落的女孩子们却只能自己生闷气,因为找不到明白表示嫉妒的充分理由。高中时代的队友,两个超级篮球傻瓜,他们除了打篮球还能干些别的什么吗?反正流川每次回到日本也不过呆上一两周,这段时间就暂且忍耐一下吧,正好也可以显示自己是不过度干涉男人自我空间的新好女性。

真是大错特错。

三井和流川在一起,确实也就是打算谈谈天、逛逛街、打打球、吃吃饭。但是不知道怎么搞的,起点总是咖啡厅、商场、篮球场和饭馆,终点却无一例外的是在床上。当然也不排除海边沙滩——在流川猴急的时候。

三井的贞操观念还没有淡薄到偷情也全然心安理得的程度。但是,三井薄弱的意志总是被欲望打败。

每次三井都说不行。。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两个男人没有未来。。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了。。我们不可以再做这种事情。。这只是堕落的肉欲。。我们被迷惑了。。不可以。。啊,流川。。不不不。。。

流川并不反驳他。流川只是用温柔如晴朗的夜一般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用强健有力的臂膀拥抱着他,用沉默少语但出人意料的温暖的嘴唇亲吻他。

三井嘴上说不不不,身体说是是是。带着推开流川的任务而出发的手臂,最终总是环绕在流川宽阔的背上了。原本以说服流川也说服自己不可以再让这种荒唐事发生为目的而张开的嘴唇,最终总是陷入另一双嘴唇的热吻中了。总之,和流川在一起时,不管三井以多么纯洁的话题开始,结果谈着谈着就谈到床上去了。第二天,三井浑身酸软的醒来,发现身边睡得流口水的流川。。。opps! he did it again...

不不不,不是他的错,全是流川。他是被流川强迫的,他是被流川催眠的,如果流川不是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不是用那样的方式抱着他,三井决不会答应的。嗯,没错。

而且,流川也怪可怜的,在美国憋了这么久,回来还不能发泄一些的话,没准会憋出毛病来的。作为流川的学长,学弟有求于己的时候,他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吗?不能!三井是能让学弟信赖的学长,是有献身精神——这种精神这年头可稀罕了——的大好人!

三井忙着为自己的不忠开脱,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他把自己贬低为流川的性欲处理器了。

虽然有那么一些不安,三井却单纯地认为,流川不在的时候自己是女友的情人,流川回国期间自己就暂且做流川的情人。反正流川每次回日本也不过呆上一两周,他很容易找到借口和流川单独相处,女孩子们也很少会想到两个男人能出点什么事,因此不必担心被抓包,三井于是继续红杏出墙。

但是谁都不是傻瓜。

女孩子们直觉地感到三井没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这就像你去应聘总裁的位置,对方却只有一个秘书的offer给你。

于是三井惨遭抛弃。拜托,青春有限,男人无限。凡是有点头脑的女人不会在一个没有真正用心的男人身上浪费时间,不管她转身离去的时候,是否眼含泪水。

而三井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和流川出轨的事并没有暴露啊。

三井傻傻的向流川诉苦。对,三井的迟钝就到了这种地步。流川其实就是他与异性交往无望的根由啊。而三井却向流川寻求慰籍,同时又用他的恋爱烦恼来伤害流川。

流川尽量温柔地安慰他:我早说过,那些女人和学长根本不相配,现在她把学长甩了,更加证明了我的话。学长不要难过,还有我,我在你身边,学长不会寂寞的。三井抬眼看看一脸认真的流川,摇摇头。只是在你回国的时候吧?那学长跟我一起去美国吧,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成功的,学长跟着我绝对能过上好日子。混蛋!你把我当成什么?!女人吗?我才不要靠你,我自己能行。。能行的。。。最后的声音变成了三井的自言自语。而流川还不知道那里招惹了三井,只会悲哀地看着他。

但是,流川的心中抱有某种程度的自信,相信三井对自己的爱情不可磨灭,终有一天,三井会投入自己的怀抱,永远不再离开。

就是出于这种似乎毫无根据、却非常坚定的自信,流川对三井很纵容,对他的一堆女友都不甚在意,顶多常常讽刺三井对女人的品味低俗。

可是,流川尽管没有见过亚弓,从三井的态度来看,也知道亚弓有所不同。

三井和亚弓相识在电车上。

时间倒退2+1/2年。一个很普通的工作日的早晨,一列水泄不通的高峰电车,不相识的人们被挤得紧贴在一起。到达某站的时候,电车一个紧停,三井身边的女孩惊呼一声,跌进了他的怀里,并且顺便狠狠踩了他一脚。

“啊,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吧?”女孩子转头惶恐地看着三井,同时把钉在三井脚上的一只高跟鞋鞋跟拔下来。

三井想说我的脚趾头很有事!但是,三井很男子汉的忍住了,轻轻扶住女孩对她说不用在意。

女孩满脸通红地连声道歉。这时座位上的人起身下车,于是三井与女孩一起坐下来,并且自然而然地聊起了天,分手下车的时候,两人都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并且交换了手机号码。

主动打来电话的是亚弓。她坚持请三井吃饭以补偿电车上的那一脚。

吃饭时亚弓大胆地表示出对三井的好感。

“我原来从不相信一见钟情,可是,在电车上,三井君挽住我的那一刻,我相信了。。。”亚弓红了脸,但却勇敢地说出心里的话。“我知道这很唐突,但是,如果三井君现在没有交往对象的话。。。说出来也明白这不大可能,不过,要是三井君还是自由身。。请给我一个机会和你相处。”

三井看着眼前羞红的可爱脸蛋。

流川的形象在三井的脑中一晃而过。我永远都会有一段美好的回忆,三井想道。

“。。好”三井看着自己盘子里的鱼。这是一个肯定的答复,然而他最终还是无法直视亚弓的眼睛。

亚弓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然后露出满面灿烂的笑容。

此后两人关系的发展比三井预料的顺利。亚弓具有传统女性的温柔,又不失个性,是理想的女孩。喜欢她是很容易的事。

三井觉得这事还挺浪漫的。三井告诉流川他也许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女,并且天真的希望能得到流川的祝福。

可是流川在电话那边几乎把三井的耳膜震破。

“你是精神错乱了还是灰色质萎缩??!!”

三井握紧话筒,眼中已经噙满了委屈的泪水。为什么流川那么自私?!三井觉得如果两人交换一下立场,他一定会祝福流川的。

“流川,你听我说。。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我想要从新开始,你也一样,我们该面对现实,认真地生活。。”

“闭嘴!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们完了!你是属于我的,记住这一点!”

流川的霸道终于令三井脑中的神经‘啪——’地断开了,三井也控制不住地提高嗓门。“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小子!我不属于任何人!!尤其是你!!!”

“碰!”的一声巨响,接下来话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以前吵架都是三井摔电话,这次却是流川先把电话挂断。三井吸足了一口气正准备喷发,结果火山口突然被堵住,三井憋了一肚子骂人的话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流川放掉电话,实际上是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说出更严重的话来。如果三井在他面前,流川铁定会掐着三井的脖子,一直摇一直摇直到把三井摇散架。流川挂了电话,转而对三井的电子邮箱狂轰滥炸。哄劝哀求加胁迫,然而三井的反应意外的冷淡。

流川动物般的敏锐直觉告诉他亚弓是一个不同以往的威胁。那时候流川刚开始在NBA崭露头角,正在为球场上下的各种活动忙得不可开交,但流川还是捡了一个周末特地飞回来和三井大吵一架。

关于三井身心的归属问题,流川坚决主张自己的殖民统治,那是经他征服而获取的,不可放弃;三井捍卫主权的完整与独立的态度,同样强硬。双方的立场都很坚定,矛盾显然不可调和。对话的激烈程度次第升级。

最后流川断然说道:“总之,我不许你和那个女人交往!!那种在电车上就能随便勾搭男人的荡妇。。。”

三井忍无可忍的喊道:“见鬼!你甚至都不认识她!”

流川闭了嘴。但仍然一脸鄙夷,很明显对三井如此容易受诱惑非常不屑。

三井斜睨着他。“那你又怎么样?美国女人还对你的胃口,嗯?”

流川耸耸肩。“在方便的时候也不妨使用一下。”

三井简直想仰天长叹。那些可怜的女人,全被他的外表骗了。从本质上来说,流川也许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厌女者。

与三井的双边会谈破裂之后,流川返回了美国。流川不是没想过干脆把三井绑架到美国算了,但是,绑架这事实施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不仅三井不会乐意,美国移民局恐怕也不会袖手旁观吧。因此流川只能暂且忍耐,利用电话和邮件一解相思之苦。

另一方面,三井彻底丧失了说服流川让他们从恋人还原为朋友的信心。正巧这时三井的租房合约到期,房东也稍微缺点德,悄悄把房间租给了另一个出价较高的房客。三井找房东理论,房东一摊手,说你也没有提出续租啊。是啊,可是你不该提醒一声吗,摆明了装傻。三井没有办法,只好搬家。

搬完家,三井突然想到,这正好是摆脱流川的纠缠的好机会。三井到这时候终于后知后觉地有一点醒悟过来了:只要他还和流川保持接触,他们之间的化学反应就不会终止。虽然这一次,他表现得够强硬,但是三井觉得,如果当时流川再凝视他多一秒钟,他很可能就会又一次乖乖地被流川牵着鼻子走了。

只要他曝露在流川的视线之下,符咒就依然有效。三井仍为流川的爱情迷醉。所以他必须逃离那双黑色眼睛的魔力范围。

既然无法信任自己软弱的意志,三井只能斩断流川能联系到他的所有途径。这一次搬家,三井没有通知流川,更没有留给他备份钥匙,并且叮嘱父母一定不能向流川泄露他的住址。三井换了手机,注销了原来的手机号码,报废了旧电子邮箱,开了新地址。这样做的后果是——三井拿着自己新印好的名片,翻着通讯录一个人一个人的通知自己的新联系方式——相当麻烦,不过,这点麻烦是值得的。三井下定决心:这一次将是彻底的诀别。

很快真纪打电话来,担忧地问三井他和流川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我和流川分手了。”三井回答,心里空落落的,流川两个字在空荡荡的胸腔里弹来荡去。

“怎么会这样?”真纪的语气带了点责备:“自从三个月前你从美国旅行回来我就感觉你不对劲。然后流川又追过来。在美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老妈你太多心了,当心长皱纹。。”三井用手指掐着眉心,微弱地回答。

“别想岔开话题。你敢说这次流川回来你们没吵架?流川这两个星期天天打电话来问你的情况,说你都不理他。小寿,不要闹别扭,不要因为流川宠着你就任意伤他的心,会被讨厌的。”

三井的幽情愁绪几乎被这番话化为乌有了。“我没有闹别扭!我、我有女友了,她叫亚弓。这不好吗?你能指望抱孙子了。”

真纪沉默了半晌。然后,“小寿。。。你和女孩子。。。还能行?”

三井这回真的要暴跳如雷了。“我行!我当然行!而且很行!!”

“好好好,”真纪安抚他道,“我知道了,下次把女孩带回来让我们看看吧。流川那里我帮你劝劝他。可是,小寿,你真的确定?你知道你放弃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三井声音颤抖地问。

“一只会下金蛋的鹅!”真纪在电话另一端突然拔高嗓门冲他大吼,吓得三井差点把话筒扔了。过去两周内,流川与活塞队正式签约的新闻已经在日本翻来覆去快被放烂了。这个金蛋还是24K的。

然而真纪的声音却一变而转为柔和:“。。。一个真心爱你的人。”

“。。。”三井沉默不语。

真纪轻轻叹息。“记住,爸爸妈妈支持你,只要你主意已定。但是,小寿。好好考虑,不要作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三井听取真纪的建议:考虑。可是考虑来考虑去,只是让他头晕脑胀。五分钟后,三井往床上一摊,开始打呼噜。遇到想不清楚的问题的时候,三井的脑瓜就罢工,典型的逃避行为。

醒来之后,三井干脆也不想了,就这样什么也不做,任他和流川的关系渐渐淡去。要是流川执拗地找上门来,就到那时候再说。

三井觉得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的。而且,可能性还不小。

现在,流川已经是NBA的明星球员了,非同往日可比。流川有金钱,有手段,如果再加上那么一点点意愿,他总能够找到自己的。三井并没有人间蒸发,三井没有搬出东京,甚至都没有出23区。三井是城市动物,离不开大都市的繁华和便利,流川了解三井,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总之,在感情问题上一向优柔的三井最终把决定权交给了流川。

刚与流川切断联系的一段时间,门铃一响都能把三井吓的跳起来:也许门外,就站着流川。然后,流川会强硬地侵入他,攫取他,愤怒地,沉默地,强势地。

可是,流川并没有找上门来。至少在两年间,三井的门铃没有被意外的不速之客按响过,三井渐渐不再害怕也不再期待了。三井有一点点失望,尽管这原本是他所要求的。

更糟的是,和流川分手之后,三井和亚弓的关系并没有像他预想和期望的那样更加的热起来。结果到最后三井还是没有把亚弓带回家见父母。

而避开流川并不容易也不可能。先不说三井的心总是不听大脑指挥,在夜晚三井孤独一人的时候,就自动自发地想念流川温暖的怀抱。连电视和杂志也不肯放过三井。

三井的电视机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数字台,凡是NBA的比赛必转,而且居然还是公共台,费都不收!如果是以前,三井当然求之不得,然而现在,三井的心情就比较复杂。

活塞队出赛的时候,三井站在电视机前,总感到有点忐忑。流川一出场,三井的眼睛就看不到场上的其他球员了,眼珠就盯着流川的一举一动。球一到流川的手中,三井的心就悬起来,手里捏着一把汗,直到篮球由流川灌入球框之后,三井才透出一口气。然后想不明白干嘛要把自己吓的要死,以前自己比赛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比赛结束,三井常常是记得流川的每次得分和失误,却对胜负还茫然不知。

赛后记者会,流川总是坐在中间偏右的位置,话很少,记者提问也只回答两三个字,但是眼神专注。三井禁不住屏息与电视中的流川对视。每次都是镜头转开之后,三井才发现自己的脸发烫了。

三井很生自己的气。什么啊,对流川如此意识过剩,分明未练嘛。

还有更让三井生气的。那就是无处不在的流川命们。流川的美貌显然在国际领域中也通行无阻。流川灌篮的时候,流川命们(美国的和日本追过去的)杀风景的叫声就很令三井不爽了,休息时间的时候,可能电视台觉得有趣,也会编辑几个流川命们的镜头。有一次一个金发丰胸的美人对着摄像机大叫——卡唉呆我爱你——她的胸把T恤上流川的头像撑得变了形。三井冷笑,想:你们也就只能花50美金把流川的照片印在衣服上性幻想而已。你们还不知道流川枫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是我的了。你们崇拜的那个身体我也都看过了,不止看过了我还摸过了,不止摸过了我还。。。我、我都在想些什么啊啊啊!!!

 

三井有点懊恼的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仪表,他的脸红得令自己心虚。由于客户更改计划而多出来的宝贵的一小时,被耗费在追忆似水流年中去了。三井看看镜中反映的流川,流川正对着天花板发呆。这是一个他决定与之分手的过去的情人,而昨晚他们做了爱。他又一次地陷入了流川的魔力的包围,无法脱身了。

整理停当,三井拿起公文包准备跑路。看看流川,三井忍不住问:“你打算做些什么?”

流川摇摇头。“呆着。”

三井想流川大概一个人在家睡大觉也不会觉得无聊,就对流川一笑。“我上班去罗,你要乖呀。”

流川惊奇地睁大眼,但随即就微笑着点点头。

和昨天早晨一样,流川送三井到门口,两人吻别。

三井搭电梯下楼,刚迈出公寓大门,正巧隔壁的主妇可能倒完垃圾回来,看到三井一把抓住他的手。“三井君!早啊!”

三井嘴角抽搐地回答:“早,早”这位邻居实在热情过度,大概是大阪人的关系?

年近四十的主妇完全不在意他的局促。“三井君的家里出美男呀,哥哥一表人材,弟弟也帅得像电影明星似的哟。”

“啊?啊、哈哈、哪里。。”三井想我什么时候冒出一个弟弟来了?但是很快就想到主妇邻居指的应该是流川,而且她误会了流川的身份。不过这倒是一个便利的误会,三井就不打算纠正了。

“昨天你弟弟一直在楼前站着,看着你的窗。一个下午都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过地方。噢,我从阳台上看到的。我平时可不爱管闲事,不过他真可怜,我下午正好出门去超市,就让他进楼里来等你。”

这就解释了流川何以会在三井的房门口蹲着了。

三井连忙道谢。

欧巴桑主妇眉开眼笑。“那里的话。三井君太客气了。”

三井看着女邻居进了楼门。然后摸出手机打电话到自己的号码。

“喂”。两次铃响之后,流川接起电话,声音里有一点困惑。

“下来有东西给你。”三井粗声说完,啪地合上手机。

几乎是三井刚收线,就听见蹬蹬蹬的脚步声。一转头,流川出现在他的眼前,吓了三井一跳。这家伙怎么动作这么快?!很显然流川没有乘电梯,而是从楼梯上直冲下来的。

义务教育阶段学校每天一节体育课,课后服务时间更多用于体育运动,保障在校一小时体育锻炼……近年来,北京市高度重视学生健康成长和全面发展,深入推进“双减”,以体育评价改革为切入点、以身心健康为突破口,促进五育融合和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新时代学校体育真正做到区区有品牌、校校有特色、班班有比赛、人人都参与。体育锻炼正逐渐成为青少年成长路上的“必修课”,孩子们身体更好了、笑容更多了……

流川询问的眼睛看着他。

三井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也没什么啦。。。”然后走开几步。

流川在他身后歪着头有点奇怪地看着他。

三井回过头,“诺,这个——”他一扬手。

一个物体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落在流川的掌心。

“省、省的你惊吓四邻。”三井说完,拔腿往车站那边赶。

流川这家伙,那么有钱,却放着五星宾馆不住,硬要挤在他的1DK的小公寓里。

那把钥匙,是昨天乘午休的时候去配的。

三井转出住宅区的小路,融入了虽已过高峰,却仍然庞大的上班的人流之中。

三井没有回头,所以没有看见流川握着手中的钥匙,微微地笑了。

在车站,三井习惯性地买了一份日经新闻。然而占据三井心思的并不是报纸的头条,而是目前他与流川的状况。分手的两年之后,流川终于回来了。并非完全出乎三井的意料。可是之后会怎样,三井不知道。可是,难道生活会比股票更缺乏预测性吗?

今天早晨他所窥视到的幻像,是否就是对于未来的一瞥呢?

 

“又到吃饭时间了!”青木一边伸懒腰,一边大声叹道。

三井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瞄一眼挂钟,12点30分。时间溜得快到在你意识到之前就消逝了。从客户那里回来,三井就忙于琐碎的事务整理——最磨灭时间和锐气的工作。

三井环视一圈四周,年轻女职员大多已经跑得没影儿了,几个年龄向欧巴桑接近的女职员已经打开了自带的便当。三井跟着其他男职员一起叹气——不仅打哈欠传染,叹气一样会传染——然后认命地转向办公室的门口。

“久等了,对不起!”

果然,不出半分钟,送外卖的年轻男孩提了两手的饭盒,风风火火地冲进来。

男职员们一哄而上,领了盒饭,打开一看。异口同声:“怎么搞得?又是这个?!”

责难的目光齐刷刷一致射向送便当的男孩。

可怜的男孩一边冒汗一边向门口撤退。拜托,我只是打工送外卖,便当的质量不关我的事啊。。。

终于退出大门,男孩一转身逃之夭夭。

青木用筷子戳着饭粒,咕哝着:“哼,干的是牛马活,吃的是猪狗食。”

众人同意地点头。近来,盒饭的质量大幅度下滑,大家也不止一次抱怨过,然而却看不到一点改善的迹象,公司似乎也没有换一家店的意思。令人不禁怀疑订盒饭的总务小姐是不是跟这一家便当店的老板有一腿啊?

在这一堆怨声载道的男人们中,唯有一人坐在桌前独自静静地吃饭。

青木晃过去,“哟,今天的爱妻便当是什么内容呀?”

男人带饭,池端是办公室里唯一的case。

池端把自己的饭盒给青木看。白花花的鱼肉,几片胡萝卜,切丝卷心菜,米饭,酱油调味包。

青木想:看上去不比自己的盒饭强。池端的老婆作了十多年便当,实在一点长进也没有。池端能忍受他老婆的烂手艺这么长时间,还甘之如饴,真乃坚忍不拔。

不过青木嘴上却说:“池端可真有福气啊。”

其他人也凑热闹地过来看一眼,发表一点感叹。自己带饭盒便于照顾营养,还可以省一笔食事津贴,可是男职员中有不少人还是单身,也有女友或太太根本不会料理的,或者会料理却不屑于做便当的,所以他们的赞美也并非完全没有诚意。

有一次池端被众人的精神按摩按得太舒服了,于是慷慨地把自己的饭盒分给大家尝尝。池端的爱妻便当吃起来比表面看上去还淡而无味,所有人在把那一团不知怎么形容其味道的饭使劲咽下去之后,都打着哈哈说:好手艺!保留了食物原有的滋味,实在上品。只有社会新米荒川,掩饰不住一脸失望地说:“我觉得满难吃的。。。”

所有人一起看向荒川,同时在心里直摇头:年轻人,现在不是说实话的场合!

荒川被众人一瞪,也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于是结结巴巴地想要补救:“其、其实也不是非、非常难吃啦。。我、我还吃过比这个更难吃的。。。”

众人集体冒汗:你这是夸人还是贬人啊?

池端却颜色未改。“你觉得这个饭不好吃,一点也不奇怪。”这个文雅的男人文雅地又送了一口菜到嘴里。“因为你尝不出其中的爱的味道。我太太也许不是料理高手,但是她每天一大早起床为家里人做早餐、准备便当。她做的那么认真,我确确实实能从这个难吃的饭盒里尝出真爱的味道呀。”

众人皆对池端刮目相看。原来这个带着一副眼镜中规中矩毫无特色的中年欧吉桑竟然是全公司最浪漫的人啊。

三井吃了几口便当,觉得实在没什么胃口,就把饭盒推到一边。这时候外出用餐的两三个女孩子吃完饭回来,其中一个看到三井的便当,很体贴地送上一盒饼干。三井泡了一杯咖啡,一边开始吃女孩子的减肥小食品,一边看电脑。

“叮叮”三井的手机铃声大作。

三井心想吃个饭也不让人消停。三井摸出电话,盯着上面陌生的手机号码。不知道是哪一位客户。接起电话,三井的口气客气地跟表情不成比例。“我是三井。”

“学长。”电话里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

三井抬起头,迅速地扫视一遍四周,然后压低声音:“你怎么有我的手机号码?”

“你家里的电话有来电显示。你今天早上用手机打过,不记得了?”

啊。没错。

“那怎么不用家里的电话打。。。你在外面?”

“在家。我刚申请了这边的手机,打了试试看。”

“噢。”流川的美国手机到了日本等于一块废铁。“有事?”

“学长晚饭想吃什么?我去买材料。”

“流——”三井猛然打住。他正在办公室里,讲电话的声音在其他所有人的听力范围之内。

由于流川这个姓实在太少见,三井担心有人会正确联想到日籍NBA球星身上去。而枫这个名字却很容易令人误会是女人。

“小枫。我想吃中国菜。。。”想想未免强流川所难,“唉,算了,你还是随便做一点就好。”

小枫?这是什么称呼?流川是很愿意三井叫他的名字——枫,但是小枫?流川忍不住皱起眉头。脖子上凉飕飕的。

一屋子的人看上去各自埋头吃饭,其实个个的耳朵都能贴上三井的话筒了。

三井可能成功地让同事们以为他新交了女友,可是三井忘了,办公室里有个人可知道这个“小枫”会是谁——荒川。

小枫?那个冷漠冰山男?三井前辈叫他小枫?流川枫会在家里为三井前辈做好饭菜,等他回去,就像娴淑的妻子那样?怎么都难以想象啊。哇——————

三井前辈好厉害!难、难不成,三井前辈在那方面也是占主导的一方?!三井前辈把流川枫拉过来,三两下扒光,流川隐忍地把脸偏到一边,却被三井前辈强势地捏着下巴扳过来,然后,三井前辈说,小枫,为我燃烧吧!

荒川虽然单纯,但也不是12岁的小孩子了,顿时陷入18禁的妄想中。荒川拼命咬住手里的文件,恐怕不这样做他就会兴奋地大叫出声了。

“荒川,怎么了?脸这么红?喂,你快把文件吃下去了。”一旁的青木奇怪地看着他。

荒川拼命地把手指竖在鼻子的前方,示意他噤声。

青木顺着荒川的目光看过去,耸耸肩:“我早就说过,三井这样的男人寂寞不了几天的,才跑了一个亚弓,立马就有新的女人接手了,啧啧,小枫~”

荒川几乎要脱口而出:青木先辈,你只说对了一半,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不过这话最后还是憋了回去,荒川脸上的表情也因此显得异常古怪,从而招来青木更加狐疑的眼神。

可见独自掌握一个秘密却不能向世人吐露,也是一种痛苦。

“中华料理?明白了,我努力做。学长。。。我好想你。”

“流——,咳!小枫,”三井觉得耳朵发烫,嗯,手机质量有问题,通话过热。“没、没有别的事我收线了。”

和三井交往这么久,流川早已经知道,粗暴的语言只是三井掩饰害羞的表现。“嗯,学长,晚上早点回家。”

“知道了。拜!”三井啪的一声合上手机。然后拍拍自己的脸,不知道有没有脸红,流川这个家伙太可恶了,在电话里说些什么肉麻的甜言蜜语啊。。。

“家里有人等可真好啊。。。”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飘过来。

办公室里的温度顿时降低了十度。人人倒抽一口冷气。

大家都知道,在永野的面前,永远不要显得太高兴。

永野是一个有自虐癖的男人。此人一贯认为自己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诸事不顺。升迁加薪恋爱结婚,好事从来轮不到他;加班挨骂掉钱包,坏事少不了他,走在路上即使不被车撞也会有一团鸟粪掉头上。办公室里,如果有人有点什么喜事,永野要是在场,那人在高兴之前就先得对他感到万分抱歉。

三井有点尴尬地辩白道:“只是普通朋友。。。”好像有人会相信这话似的。

永野根本没听三井的解释,哼哼着说:“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运气。。。35年来唯一给我做过饭的女人是我老妈。。。上个周末的交友会,我就知道不该去,可还是去了,本来说好12人,结果去了女6人,男7人,就多出我一个。。。”

办公室里的所有人连探究三井的私生活的兴趣都丧失了,全苦着脸希望永野的自我摧残早点结束。三井也不耐烦地听着,不过心里松了口气。

下午的工作照常进行,没有任何的意外发生。

收工的时间过后,三井又磨蹭了一会儿,处理一些邮件和传真。到7点钟的时候,三井也没有心情继续卖命了,于是拎起包开溜。

一路上,三井琢磨着流川做了什么菜。自从出差中国的时候,中方厂长请他出去腐败了几次之后,会社和公寓周边的中华料理店的饭菜就入不了三井的胃了。问题是,总不能一犯馋就去聘珍楼吧?所以,三井对于美味正宗的中国菜常常处于欲求不满的状态。虽然下周就有去中国出差的机会,三井还是想先吃为快。

到了公寓,搭电梯上楼,来到房门前,门几乎在三井按下门铃的同时打开了。

三井吃了一惊。流川不用他发问的解释道:“我听到电梯的声音,还有你的脚步声。”

你是狗吗?三井不认为公寓房间的隔音效果太差,至少他从来没有留意过什么电梯的声音。而且流川真的能从脚步声中认出他来吗?

三井由着流川把他拉进房间。流川伸手接过三井的公文包和西装,分别放好。

再看看饭桌,还真难不倒流川,上面已经满满的摆好了饭菜。麻婆豆腐、蟹肉炒蛋、韭菜鹅肝。。鹅肝?用鹅肝代替猪肝,果然有钱人。还有青菜蘑菇汤。

“洗手吃饭。”流川温柔哄诱的语调让三井有回到幼稚园的错觉。

三井作为一个听话的小朋友,很乖地去洗了手,然后坐在桌前。流川盛了一碗饭给他。两人开始吃晚餐。

味道还真不错,当然不是聘珍楼的档次,但是绝对好过一般的料理店。

“好吃吗?”

“嗯!”

“那就多吃点。”流川挑一个大块的鹅肝放到三井的碗里。

“我说,流川,如果你是女人,不愁嫁不出去。”三井塞了满嘴的饭,还要努力说话。

流川皱了皱眉,然后放下饭碗,盯住三井的脸:“学长是在求婚吗?”

“咳咳咳!”三井顿时呛住,“胡、胡说什么呀!”

“噢”流川不说话了,低头继续安静地吃饭。

三井也不知道该接着说些什么才好,有些尴尬的沉默在空间中流动。

这时流川抬起头来,微微地笑,“干吗发呆?快吃吧,后面还有甜点,我买了雪糕。”

“嗯。”三井觉得脸有一点热,大概是麻婆豆腐太辣了。

不知怎么三井想起了池端的饭盒。流川会不会作了一桌实际上超级难吃的菜,然而,只是因为添加了无限的爱情,所以自己才会觉得好吃呢?

吃完饭,三井一边啃着雪糕一边看电视。流川在厨房里洗碗。

流川回头瞄一眼三井。三井已经换了睡衣,上班时一丝不苟的发型也有点乱,睡衣领口引人遐想地微微敞开。三井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双脚交叠搁在沙发前的茶几上,他穿着沙滩裤,光溜溜的长腿在灯光下反射出柔和的光泽。

他这样子真是致命的性感。流川觉得鼻息发热,三井已经吃完了甜点,而他还没有。唔,明天是周末,三井应该不会反对。。。

可是,等流川做完家务、洗完澡出来,三井已经钻在被子里睡得不省人事了。

流川隔着夏季薄薄的棉被拥住三井,脸埋在对方的脖子里。三井温暖香甜的气息透过棉被传过来,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很快将流川也引入了梦乡。

 

昨夜下过雨,早晨天很晴,凉爽宜人。

三井醒来的时候,发现流川还抱着他睡着。三井本来不想吵醒流川,可是他一动,流川就醒了。不过三井不必担心被流川打,一般来说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三井的起床气比流川还大。

流川亲亲他,问:“接着睡?”

“我哪有你那种美国时间!”三井气呼呼地说。

其实美国人未必就比日本人悠闲,但是流川不想花非洲时间在这个问题上费口舌。

两人起了床,吃完早餐,洗衣服,收拾一下房间。今天是周六,而且这个周末是三连休,三井计划回神奈川的老家看望父母。

如果没有流川的话,三井肯定采用公共交通。但是现在三井担心流川这个有名人会在电车站造成骚动,于是狠狠心租了一辆车,打算开车过去。

在这之前,三井按照真纪的吩咐,得去买些东京的点心。看到三井换衣服准备外出,流川也要跟着去。

“你留在家里好了。”三井连忙拦住流川。

“没有关系,我昨天已经去过商店了,根本没有人认出我。”

三井心想:是啊,看看你昨天买回来的食材的包装袋吧,你去的是多高级的店啊,店员被调教得多么乖巧:就算首相突然跑进来买颗土豆也决不会大惊小怪,顶多偷偷用手机给你拍张照而已。

“算了,很近,我去去就回来。”三井去的是一家制果老店,走过去也就十分钟的路。

“等等。”流川转身去卧室取出一个大纸袋。“本来昨天就想给你的,可是你睡着了。”

三井打开纸袋,里面还有一个付衣架的精致的包装袋。三井拉开包装上的拉链。

简直疯了。三井看着手上的高级洋装直发呆。一套阿曼尼的真丝西装,完全的意大利舶来品。三井看了看价格牌,贵的让他想立刻为这套衣服上一个保险。

“穿上试试。”流川催促他。

三井换上新西装。尺寸很合适,简直像专为三井量身裁剪出来的。保守而又入时的设计,深蓝细纹的素材,衬得他修身玉立,无限优雅。流川早知道三井穿着会很好看,但仍然为这不同凡响的效果在一瞬间睁大了眼睛,流露出赞许的微笑。三井自己也有一点舍不得脱了。

流川一边满意的点头,一边坚定地说道:“现在还需要一双鞋。”

三井差点跌倒。什么时候流川变得对时尚这么敏锐了?他记得流川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总是很邋遢的。但是现在的流川是NBA明星,媒体的宠儿,正为几个顶级服饰品牌代言。

三井想把衣服换回来,被流川阻止。没办法,三井为流川摆了无数的pose,好让流川欣赏个够。

等到三井终于能换回平民服装,出门买东西的时候,已近正午了。

买了真纪要求的点心,三井顺便又买了饭团和饮料当作午餐。

回到家,和流川一起吃掉这顿简单的午饭,离去车行取车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三井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漫无目的地换着电视频道。

休日的午后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节目,天气也由早晨的凉爽湿润开始转为干燥炎热。

流川收拾掉午饭的残迹,切了一盘西瓜端进房间的时候,三井已经在沙发上由坐变躺了。

流川也在沙发上坐下来,让三井靠在自己身上,然后把一片西瓜喂到他的嘴边,三井摇摇头说不想吃。

于是流川洗了手回来,让三井枕在自己的大腿上,他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轻轻地按摩着三井的头部。

流川刚刚用冷水洗过的手有一点凉,修长的手指柔缓地抚过三井的眉间、鼻侧和嘴角,经过下颚回到头顶。流川在他的头顶的几处按压,感觉非常舒服,三井猜想那些可能是穴位。过了几分钟,三井就发出了均匀的鼻息。流川停下动作,看着他,三井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流川把电视关掉,然后轻轻地拥住三井。

在浅浅的睡眠中,三井觉得自己轻轻的漂了起来,像浮在一朵云中。一种沉稳的嘭嘭的声音隐隐传来,空气中有刚割过的草地在阳光暖风中的味道,舒适的仿佛一支手在抚摸。

这个触感、这个味道、这个声音,无一不让他感到安心。三井被吸引着,想再靠近一些。在几乎完全落入睡眠的状态中,他无意识地用脸颊磨蹭着包住自己的一团温暖,用手指抓着那朵云的边缘,拉近自己。

他一这样做,嘭嘭的声音的节奏就变快了。

然后耳边传来吐息一般的低语:“到床上去睡?”

“嗯。。。”

漂浮,漂浮,再轻轻落下。

三井睁开眼睛,他感觉到自己的背正贴着熟悉的床单,有一个人俯在他的上方,但并没有给他的身体造成压迫。因为距离太近,他上方的那个人的脸模糊不清。

三井伸手抚摸那个人肩膀和手臂的线条,那人的双手撑在他的身体两侧,支起身体,向后退开去一点。正午的阳光透过敞开的窗射进来,在那个人漆黑的头发上形成一轮金色的光环。

“流川。。。”

“寿。。。”流川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然后贴近他。

流川的吻像丝绸和天鹅绒一样包裹住了三井的全身。

“不要。。。我还没洗澡。。。”三井有个习惯,做爱之前要洗澡。而现在流川的嘴唇吻过他的额头、脸颊、颈项和胸口,并且一路向南挺进。三井非常明白流川将要对他做什么。

流川的吻毫不停顿。“我帮你舔干净。”

“。。。”流川这美国真不是白去的。

。。。。。。

。。。。。。

 

等到三井有力气爬起来,冲过澡换衣服,去租车行取车,已经是原计划的出发时间的两个小时之后了。

 

拿到车,三井把收拾好的旅行包放进后备箱,然后走向驾驶座的一侧。

“我来开吧。”流川拉住他。

“你行吗?”三井倒不是担心流川的车技,但是毕竟流川开惯了美国车,左行右行可能一时半会儿别不过来。

“没问题。”

既然流川这么说,三井也乐得轻松。说实话,他现在还有点腿软。

三井不禁回想起先前的火辣场面,顿时觉得脸有点发热。

然而,流川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这让三井有点吃惊。至始至终都是三井在享受。流川爱抚他,在他耳边绵绵密语,流川的吻遍及他的全身。他被流川抛过快乐之巅峰,然后又像一片羽毛一样轻飘飘的坠落,重又落入流川温柔的怀抱。其间,流川的欲望也已经很明显,然而流川却不去理会。当意识渐渐回到三井那被快感的激烈迸发排空了的头脑中的时候,三井睁开紧闭的眼睛——他仍然在高潮后的余韵中颤抖着——看到流川仍然被欲望所苦的性征。三井为自己成了一个吃独食的人而感到羞愧,他伸手想要照顾一下流川的需求,却被流川阻止了。“别管它,”流川在他耳边轻声说。“一会儿就好了。你休息一下。”

流川吻了他一会儿,三井就真的睡着了。醒来之后发现窗大开着,暖烘烘的风吹的轻薄的窗帘在周末静静的午后忽起忽落,三井这才想起来,从头到尾窗就没关上过!三井懊恼了半天,然后决定不管是谁,他要向碰到的第一位邻居抱怨有一对不知廉耻为何物的淫乱男男竟然大白天的发情。“你没听见什么吗?没有?可能是从我房间右边方向传出来的。。啊,是隔壁那座楼吧。”三井把台词偷偷排演了几遍才放下心来。我真是天才啊哈哈,有谁会想到报案人就是罪犯呢?

三井坐在副驾驶座上,偷眼看看流川专注开车的侧影。凉凉的眼神,紧抿的薄唇,完全看不出方才在床上荒唐的痕迹。

不知道流川自己是怎么解决的。三井觉得不太好意思去想象。

车开向主干道,停在一盏红灯前。

“学长不是买了车?”流川突然发问。

“唔。。。”

三井大约在三年前买过一辆车。三井终于成为有车一族的时候,兴奋地打电话给远在美国的流川,结果却是流川手机已关。原来,三井兴奋过头,忘了时差。后来流川再拨过来恭喜三井的时候,三井已经觉得兴味索然了。

好笑的是,三井到这时候才有流川确确实实在地球的另一边,距离他那么远的实感,尽管流川实际上高中的最后一年就开始在美国留学。

这要归功于互联网络、skype以及在美日之间往来不断的航班。但总有一些时候,令你感觉到现代的通讯和交通手段,不论多么先进,但仍有其局限。这就是那些时候之一。

总之,流川再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三井的新鲜劲都过去差不多了。

可是,三井的新车开了没多久,停车场的高额租金和疯涨的油价就迫使三井转手把车卖掉,回归到出无车的日子。

不过三井可不想向流川公开交易的内幕。问题是车的买主,尾西正。尾西是一个典型的有钱没大脑的富家公子,不过,心肠不坏。三井是在陪老板渡边打网球的时候认识他的,尾西正比三井小六岁,当时还在念大学。之后,尾西就时有邀请三井单独出来打球。

有一次两人又约好打球,中间休息的时候,三井偶然提到想要卖车的事,尾大少爷就说:“好啊,我买。”

“真的?”三井喜出望外,“我的车其实也没开多久,保养得很好,跟新车差不多!”

“好,”尾西摸出支票本。“多少钱?”

这怎么说都爽快过头了。“呃。。你不想先看一下车吗?”

“没关系,我相信三井桑。”

虽然确如三井所说,三井的车状况很好,驾驶的里程也不多,但是毕竟属于这么一个层次:微产阶级开着感觉良好,中产阶级开着一般般,资产阶级开着就只有掉价了。尾西家里一手宝马就有三台,怎么会稀罕三井的二手小丰田。

有钱人有钱并不保证他就一定为人大方,就算他为人大方也并不说明他就该把这种大方毫无原因地用在你身上。

可是尾西说的很诚恳,三井又不善于拒绝他人的好意,关键是那张支票在三井眼前晃的他眼晕,三井就一拍大腿“卖了!”

不过三井还是很良心地让车行作了个简单的评估。可是收到钱的时候发现尾西支付的是相当于新车的全价。

三井觉得无端占了别人的便宜,不表示一下谢意实在说不过去。

尾西却说如果想谢他就让他请客。

于是两个人去吃饭。地点是一家格调高雅的酒吧式餐厅,供应的是高级的法国料理,服务周到,气氛浪漫,食物美味并且昂贵。他们位于餐厅隐蔽的一角,能够看到窗外银座繁华的夜景,弧形的一体座位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席间尾西殷勤地向三井劝酒,并且渐渐向三井的方向靠近。到后来三井被逼入弧形桌子和墙壁的角落里,简直动弹不得。最后尾西握住了三井的手——

三井对他人的好感一向很迟钝,常常粉碎了别人的心而毫不自知,留下伤心人独自叹息不论三井是innocently guilty 还是 guiltily innocent,总之,达到了残忍的最终境界。

主菜吃到一半,三井就被尾西灌了两杯红酒,已经有些头晕。尾西越来越靠近,三井抬起头,有点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尾西的长相属于时下流行的花样美男,加上精心修饰的头发和一身名牌服饰,以及有钱人家(注意,不是暴发户)培养出来的贵公子气质——三井想:不知道在T大(尾西就读的名门学校)有多少尾西命?反正如果尾西和F4站在一起,就是一个F5,而且尾西大概还会是leader。

尾西几乎把三井抱在怀里,在他耳边低声絮语:“三井桑,今晚和我在一起吧。。。我好喜欢三井桑,三井桑真的很漂亮。。。”

三井摇着昏昏的脑袋,“不。。。行。。。”

尾西用鼻尖蹭着他的脖子,“三井桑。。。别这么快拒绝我,考虑一下,嗯?”

三井歪着脑袋,好像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还是不行。”

“求求你。。。三井桑。。。我已经在帝国饭店订了房间。。。”

尾西凑在他的脖子上胡乱地吻着,手也不安分地在他的大腿上摸来摸去。

三井把他的手拨下去,抬起头看着他,突然用樱桃小丸子的语气说:“花轮同学家真有钱~~帝国饭店耶~~~”

尾西愣住,呆呆地回望着三井,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三井松了一口气,也抓抓脑袋,跟着笑了。

虽然危险解除,但是轻松愉快的气氛却找不回来了。后面的甜点三井根本食不知味,虽说红茶让他清醒了不少。尾西竭力想讨好三井的努力也完全白费,三井只是紧张地坐着,一脸肃穆地往嘴里塞东西。

看三井一本正经的样子,尾西也不敢太过分。这顿饭终于在尴尬的沉默中结束,三井称赞了食物的美味和丰盛,谢过尾西,然后打算就此告别,“我搭电车回家。”

“我送你。”看三井有些犹豫,尾西苦笑着说,“我不会对三井桑做什么的,请放心。”

出了餐厅,两人上了尾西的车。这次尾西开了一辆黄色法拉利,以前尾西也用这部车带三井兜过风,甚至还让三井试过身手。因为三井喜欢在高速公路上狂飙的感觉,法拉利就像一只大黄蜂一样嗡嗡的飞过。

可是现在这段路在闹市区,车流拥挤,尾西开的很慢。尴尬的气氛从餐桌上延续到了车内,一路上两人都陷入沉默。

三井对尾西有好感,不过,是纯友谊的那种,而且三井一直认为尾西也同样这么想的。然而三井现在回想和尾西相处的种种细节,才发现尾西对自己的超友谊感情其实有很多蛛丝马迹可循。

尾西对他有求必应,看他的眼神中含着爱恋,还有那些小礼物,情意绵绵的电话,这些都是被三井粗心的忽视了的小信号。当时三井虽然心中也有点疑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然而三井总是对自己说:错觉吧错觉,尾西其实只是为人慷慨热情而已。然后心安理得地享受尾西的殷勤对待。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尾西打断了三井的反省,三井抬头望向车窗外,注意到法拉利已驶向他的公寓方向的僻静小路。

“我本来设计了一个美妙的夜晚,可是现在不仅我的愿望没有达成,还糟蹋了你的心情。对不起。”

三井回头看向尾西,尾西也正看着他。

三井把手放在尾西的西装袖子上轻轻抚摸,“我很抱歉。我。。”除此之外,三井不知道该说什么。

法拉利在三井的公寓楼下缓缓停住,尾西的手握着方向盘,眼巴巴地看着三井。三井明白尾西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自己能邀请他上楼。

三井打开车门,躲避尾西的目光:“晚安。”然后下了车。

尾西跟出来,送他到公寓门口。

三井转回身:“车的事,我看就算了。。。告诉我你的帐号,我把钱转给你。”尾西虽然付了款,但还没有把车取走,那辆丰田仍然停在三井公寓楼的地下停车场里。

“不,我买。明天我叫人来取车,放在我家的车库里,你需要的话,说一声,随时都可以借去开。”

“可是,你付的价格太高了。。”

尾西打断他:“三井桑,钱的事请别放在心上。”

“但是。。。”

“三井桑,我喜欢你,很认真地喜欢你。”

“。。。”

“就算三井桑拒绝了我,我还是喜欢三井桑,更喜欢了,因为三井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三井终于抬起头看着尾西,尾西正看着三井公寓的窗。

“今天很对不起,”尾西的视线转回来,受伤的眼神让三井心中不忍。“请不要生我的气。”

三井点点头。“嗯”

“晚安。”

于是尾西转身走向自己的车。三井站在原地,看着尾西寂寞的身影凄凉地走远。

心情恶劣。

尾西年轻、英俊、富有、对自己温柔而多情,我干嘛不上呀?我还在守护什么呢?原则吗?才见鬼了!

实际上,三井正处于空窗期,他和上一位女友分了手,而下一个女孩,也就是亚弓还没有出现。而流川。。。三井摇摇头,停顿了自己的思路,不,这和流川没有关系。

三井转身进了公寓,搭电梯上楼。楼下,一辆黄色法拉利静静地驶去。

第二天,尾西差人把丰田取走了。三井能做的就是在此之前,把车洗得干干净净,加满油。

令三井感到难过的是,他伤了尾西的自尊心,而这是他绝不想做的。但是,他无法放开自己的身体,投入尾西的怀抱,这对自己不公平,对尾西也如此。

不过三井并非完全没有从中学到教训,那就是,不能再任意滥施自己的魅力了,也不能任意滥用别人的好意了。

因为,如果不是自己喜欢的人,他人给予的爱情只会是负担。

“在想什么?”

“嗯?啊,没什么。”流川的声音把三井从往事中拉回来。

“真的?我刚问了一句你的车怎么样了,你就开始发呆。”

“真的!丰田卖掉了,养不起!现在好好开你的车!”三井大声咋呼。他差点忘了,流川在某些方面的直觉很灵敏的,三井可不想流川知道卖车的底细。

“ok,你睡一会儿,还是听点音乐?”

“我睡一下。”这不能怪三井觉多,实在是上班时睡得太少,一般周末三井总要先睡上一天。

三井把座椅向后放倒,合上眼,不一会儿就梦周公去也。

一边流川看着三井毫无防备的睡脸,烦恼地想:有问题,绝对有问题。可是刨根问底是不明智的,一方面三井不会说实话;另一方面,万一三井说了实话,流川又很可能会后悔听到了这个实话。

所以,这次一定要把三井绑在身边。过去的,我就勉强不再追究,流川耿耿于怀地想:但是从现在起,你别想再给我带绿帽!

 

“寿,到了。”

三井感觉到嘴唇一暖,睁开眼,正对上流川黑亮的眼睛。

看看表,正赶得上吃晚饭的时间。

三井在座位上伸个懒腰,转转脖子,车里睡觉还是不太舒服。转到一半,三井僵住。车外路边,站着的两个人不正是真纪和雅武嘛?!看那两个人抽搐的表情,显然是目击了刚才流川吻他的场景。

混蛋流川!

四个人中只有流川最自在了,没事人一样下了车,向三井的父母行礼,爸爸妈妈叫得满嘴抹蜜。

三井也气鼓鼓地下了车,跟父母打个招呼,活动一下胳膊腿。流川绕到车后拿行李,三井没事可做,只能干站着。

真纪过来,把他往家里拉。“小寿真是不懂事,晚到也不打个招呼,手机设成留言信箱,多让人担心啊。还是流川给我们打电话,说你们会何时到。”

“老妈真啰嗦,会出什么事啊?”

“这孩子!”

“好啦,”三井爸爸过来解围,“有流川在,不会有事的。”

这话三井听着就更不爽了。为什么在你们眼里,流川像朵花,自己的儿子像白痴?

“好啦,小寿,别闹别扭啦。快点过来帮忙包两个菜,我们去流川家吃饭。”

“啊——?”一瞬间三井有转身逃跑的冲动。

“小寿,发什么呆!快点过来呀。”

“为、为什么去流川家?”

“有什么大惊小怪,流川回国当然要回家看看啦。”

“那、那我留在这里好了。。。”

“那怎么行,小寿也是主角呀!活活活~”

“。。。”天啊!三井在心中呐喊:这个女人不是我妈,她是身穿prada的恶魔!

这话只说明了三井对高级女装品牌的无知,实际上真纪穿的是chanel。

而你是断然不会看见一位身穿chanel的美丽女人从一辆小破马自达中走出来的。所以三井租来的车被弃而不用,阵地转移到三井爸爸的车(梅赛迪斯)上。三井绝望地看着流川把两人的行李拿过来了,意味着他们将在流川家过夜。

真纪做了红酒煨牛舌和芦笋浓汤,甚至还为此准备了一套餐具。三井坐在后座上,和流川一起抱着那些盆盆罐罐,心里一路祈祷:就让往事随风去,千万不要再提起。

其实三井并不怵去流川家,三井知道自己很讨流川一家人的喜欢。流川的爸爸妈妈和流川的几个兄弟都爱三井,把他当成小王子一样宠着。三井在家里只有父母围着他,而在流川家有这么多人像卫星一样绕着他打转,三井感觉一个美呀。而且许多在家里不允许做的事,在流川家都没问题。比如说躺在地板上看电视啦,或者一路走一路吃,弄得地板上都是渣啦。

可是如果真纪和雅武一登场,三井就该难受了。双方的家长会不厌其烦地回忆三井高三最后的暑假,一个装满避孕套的便利店纸袋,两个满头大汗的家长,后面跟着一个鼻青脸肿、然而仍然拽得一脸臭屁的高个子少年。

从三井所住的uptown到流川家所在的downtown,并不是很远的路。三井爸爸把车停下的时候,流川一家已经在门外迎候了。

流川一家很整齐,全员出动,流川的父母,还有三个兄弟,全都笑嘻嘻地向他们招手。三井他们下了车,双方的父母互相鞠躬致意,小字辈们则互相举手“哟”一声。

“三井桑!”流川家的双胞胎笑嘻嘻地大声喊道。

三井也笑着朝他们招手。

虽然看起来是老大不情愿地被真纪拖过来,三井其实心里很高兴能见到流川一家,尤其是流川的两个弟弟,流川桂和流川椿。

三井因为是独子,一直很羡慕有弟弟妹妹的人。交了流川枫这个男朋友之后,顺带的得到一大把兄弟,其中还有一对双胞胎,就更好玩了。

三井初次见到这对双胞胎的时候,桂和椿才十二三岁。三井很快成为两个男孩的偶像,理由很简单:因为三井寿是他们的超级酷超级拽超级目中无人嘴巴比蚌壳还坚硬的二哥使用频率最高的三个字。而且三井还会教他们打电动,教他们泡女孩子哦。

所以两个小家伙总是喜欢缠着三井,有时候连三井和流川约会的时候他们也跟着,坏了流川枫的不少好事。

不过,自从流川枫去了美国,三井去了东京,桂和椿也各自离家读书,即使在流川家,三井也很少有机会遇到他们。这次的再会与前次已是相隔五年,两个男孩都长成立派的青年了。

“让我猜!你是桂!你是椿!”三井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三井还记得,以前这对双胞胎总是像精力旺盛的小狗一样跟着自己跑,巴在他身上,然后由一脸黑线的流川枫把他们剥下来。

三井站稳脚跟,等着他们再次扑上来。

然而桂和椿却只是很大人样地和三井握了握手。

真的长大了呀。三井感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有点寂寞。

只有流川桐对他的热情不减当年。“三井,不要介意,这两个小孩子只长身体不长心眼,怎么能够体会到三井君真正的魅力所在呢?”

“嗨,桐。”拜托,三井心里想,最让我头疼的就是‘能体会到我的魅力所在’的你了!

流川家的老大一手揽住三井的腰,一手托起他的下巴,“哟,几年不见,三井真是越来越漂亮罗~~~乖,不要乱动哦,小心你手里的汤~”

流川枫手里抱着真纪做的菜,一边还要应付父母的唠叨,分身不得,只能向流川桐猛射飞刀眼。可惜对于桐来说根本不起作用。

流川枫的大哥流川桐长得与流川枫有八九分相像,然而性格截然不同。流川枫是三闷棍打不出一个响*来,桐却是说起话来像一管机关枪。三井第一次见到他时,被他的滔滔不绝吓了一跳,心想真应该让这俩兄弟中和一下。

两家人一路寒暄着进了屋,真纪和流川妈妈飞快地把饭菜布置好,然后大家都挤在餐桌旁。想想看,六人餐桌上挤了九个人,其中还有五个超标大男。

流川妈妈做的是烤鳗鱼、海苔饭和蔬菜色拉,比起真纪的法国菜显然平民了很多。流川妈妈不安地说:“对不起,我没有做很多。。。可是鳗鱼真的很嫩,请尝一尝。。。”然后求助一般地看着三井。

三井觉得流川爸爸妈妈在自己父母面前多少有点自卑,总带着下镇居民对上镇居民的讨好情结,即使现在他们出了一个明星儿子。

不过,三井实际上是一只馋鱼的猫,烤鳗鱼非常对他的胃口。三井吃了一口,确实又嫩又香,“唔,好吃!”看到三井很开心地放开肚皮大吃起来,流川妈妈才算松了一口气。

而流川家的四个儿子则把真纪的红酒焖牛舌一扫而光。

一开始双方家长还有一点矜持,不过很快也被年轻人带动起来,饭桌上的气氛越来越热烈。

真纪端着一杯红酒,看着围座在周围的男孩,吃吃笑着说,“流川家真是好男成堆呀,真想年轻十岁啊!”

雅武在一旁泼冷水:“十岁可不够,至少得年轻二十岁才有希望吧。”

真纪叹道:“是啊,老啦,寿都这么大人了。”

雅武凝视着真纪:“不过,在我眼里,你始终是我初见你的样子,在公园爬树掏鸟窝的十六岁野丫头,再也没有长大过。”

真纪(眼含泪花):“阿娜达!”

雅武适时说道:“所以说我不记得你的生日也是很应该的啦。”

三井听得目瞪口呆,还以为真纪是生来的淑女,没想到还有如此英勇的事迹。嗯?等一下,“老爸!老妈才十六,你就对她出手啦?!”

“咳咳咳!”雅武费力地咽下嘴里的食物:“胡说!我们交往了整两年,订婚之后才。。。咳,总之,不要以为人人都像你和流川枫!流川枫还没满十六呢,你就对他出手了!”

“呜!”三井转向流川,流川脸上写着几个大字:自掘坟墓!

果然。

原本木讷的流川爸爸几杯下肚之后,也开始多话了:“是啊,我们在他们当时那个年纪,还什么都不懂呢。”

流川妈妈:“拉个手都会害羞。”

流川爸爸:“现在的孩子真大胆,避孕套都敢随便买。”

流川妈妈(脸红):“还一买就买那么多。”

流川爸爸:“又不是集邮!”

流川妈妈(若有所思):“不明白为什么避孕套要做成有味道的。还有的会、会。。。”

桐冷静地补充:“会振动。”

流川爸爸:“性欲亢进!”

桂和椿一脸敬佩地看着他们的二哥。

桐则一脸坏笑:“到底是你们中的谁用啊?”

“我当然是很猛的啦!”三井现在已经破罐破摔了,脑门上挂着黑线,和大家一起笑。可怜的三井,没人知道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多厚的脸皮才能阻止三井一路大喊着——大家都是大坏蛋!!!——然后逃往撒哈拉沙漠,从他胸中涌出的悔恨之泉足可以灌溉一个绿洲了。

“当时我们可真是吓坏了。”真纪叹道。

“大为震惊!”雅武附和,“怎么都没想到养了18年的儿子竟然属于少数人群的那一边。”

“我不是!”三井急忙辩解。“我跟你们是一边的!”

“哦,我们可没有同性恋人。”

“我真的不是!我喜欢女孩子!我不喜欢男人!”

一直没开口的流川突然转身捧住三井的脸,“学长不喜欢我吗?”

“我。。。没有不喜欢你。”卑怯的双重否定式。

不过流川决定暂时满足于这种说法。“我爱学长。”流川在三井的唇上亲一下,引来兄弟们的一片怪叫狼嚎。

“那如果枫是女孩子,小寿会更喜欢她吗?”

三井凝视着流川。“。。可是。。那样的话。。流川就不是流川了。。。”

是啊,如果流川是女孩子,就不可能在10年前与三井站在一起,挑战全国大赛了。他们不可能在一起拚命训练、或者享受一对一的乐趣、然后疲惫地躺在地板上听着自己和对方的呼吸;他们不可能在比赛中相互信任与配合、也不可能在胜利后忘情地拥抱。

三井喜欢流川在球场上的速度与力量;喜欢流川控球的技巧;喜欢流川的罚球线起跳灌篮;三井喜欢看着流川送球入樽时飞行在空中的优美姿态,喜欢他撒落在身后的汗水,甚至喜欢那些汗水的味道。。。。。

而如果流川是女孩子,这些事不仅不可能发生,他们甚至都不会谈论到篮球。

三井这才猛然醒悟,他喜欢流川,喜欢流川枫这个人,包括他的性别。

“可是,真的有边吗?”三井可怜巴巴的问。他喜欢流川。流川是男人。他喜欢男人。这个三段论成立吗?毕竟不是任何男人都能右侧带球过人,球换左手后晃过篮下中锋,转身180度反手单手扣篮的。

所有人一致点头,除了流川枫。大概他认为他本人就是一个边,除他之外的所有人是另一边。

“呜。。。!”对于拥有同性恋人的非同性恋者,为什么就不能有一个灰色地带呢?

“小寿,关键不在于你站在多数人或少数人的哪一边,而是你和谁站在一起呀。”雅武启发三井。

“流川枫,你过来!”看到三井仍然在努力思索,流川爸爸把专心致志吃饭仿佛大家谈论的是他人事一样的流川枫拽到三井和真纪雅武的面前,把流川枫的脑袋一直按到榻榻米上,向三井一家行礼。

“啊?”三井不明白他的意思。

“向三井君道歉!”流川爸爸用筷子敲着流川枫的头,“三井君,如果枫做了什么错事,随你打随你骂,我和孩子妈也会管教他。只不过,请不要丢下枫不管,这孩子,太孤单了。。。”流川爸爸和流川妈妈也一起俯下身体向三井行礼。

“请别这样。。。枫没有做什么错事啊。”三井一阵手足无措。

“那为什么两年前三井君要和枫分手?”流川妈妈有点迟疑,但还是问出了口。“而且之后也一直不肯让枫找到你。你知不知道,枫。。那段时间急的快发疯。”流川妈妈虽然宠爱三井,但也忍不住为自己的儿子叫屈。

“呜。。。”三井惭愧地垂下头。

“我说孩子妈,就不要总是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了,现在他们不是很好吗?三井君,你该不会再离开枫了吧?”流川爸爸劝解道。

“。。。”三井不知该作何回答。

没有得到三井的肯定答复,流川爸爸显然非常失望。“这样啊。。。”

真纪连忙施展八方美人的手腕。“小寿只是钻进了牛角尖,一时想不明白而已。就像当初腿坏了,不能打球就去不良。其实心里哭着喊着想回到球场上,可就是不肯对自己承认。现在对枫君的感情也一样,这孩子,还真是没长进呐。”

“老妈!”

“小寿,爱情没有那么复杂,想要的就要,明白吗?”

“嗯”三井点点头,继续埋头吃饭了。

四位家长交换一下眼色。

‘三井君为什么还不肯say yes呢?’ ‘可怜的枫,没人要的枫。。。’

‘小寿到底在想什么啊?’ ‘你的儿子你还不知道?’ ‘你的儿子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

之后,感谢气氛制造者桐的低俗笑话,谈话再次回到轻松的内容上去。在充分享受了三井的窘态之后,真纪和雅武起身告辞。三井留下来过夜,第二天再由流川陪着回娘家。

流川妈妈收拾完饭桌之后就在厨房忙碌,不善言谈的流川爸爸退居到书房,年轻人留在客厅继续聊天。

父母亲一走,就没人管束了,三井大大咧咧地向后一倒,仰躺在榻榻米上,“哎——老爸老妈好罗索——”然后撩起T恤,满足地拍着吃得饱饱的肚皮。

流川四兄弟的目光不可抑制地被吸引到三井满不在乎露出来的平坦结实的腹部,那件T恤搭在三井的胸口,衣襟的边缘下若隐若现的一点粉红难道不是三井的。。。三井的。。。

桂和椿看直了眼,直咽口水。他们其实本不会对三井有任何性联想,如果不是知道三井和自己的二哥make out了的话。而现在,正值思春年纪的双胞胎无法控制地开始想象三井在男人身下会呈现何种媚态。

相对于双胞胎的纯情反应——脸红心跳流口水——桐沉着多了,果然不辱花花公子称号:“三井,我是百分之百异性恋,对抱男人没兴趣。不过,”说着,桐用色情的目光把三井的浑身上下舔了一遍,“我倒可以对三井破例。”

三井顿时满脸通红,流川枫一脸铁黑。

被桐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三井扭捏地坐直,把T恤拉好。

流川一边向三井斜过身体,挡住兄弟们的视线,一边恐吓地瞪着桐,脸上四个大字:邪魔退却!

桐耸耸肩:“这里是客厅唉。”

流川噌地站起来,拖起三井就走。三井走到哪里都毫无防备,真是令他操心。

回到自己的房间,流川把三井扔到床上。从他们的行李中找出三井的睡衣。“学长?”

“嗯?”

“学长先去洗澡,我在外面看着。”

“啊?”

“桐对学长有邪心。”

三井张大了嘴。其实,桐只是以作弄枫为乐。流川枫越生气桐越开心。桐是开玩笑的,这任谁都听得出来,只有流川枫当真。

“一起洗?”

这回轮到流川张大了嘴。然后猛点头,一边手忙脚乱地找自己的毛巾和睡衣。

等他找到睡衣,转过身的时候,三井早就哈哈笑着躲进浴室里去了。

“不准跟进来!”

被耍了。。。我想学长也不会突然变得这么开放。。。

但是流川不死心。流川拿着一条大毛巾,“学长,我给你搓背。。。”

“不用!”

虽然流川家的浴室没有锁,流川还是不敢贸然闯进去。把害羞的三井逼急了,后果是严重的。不过到了美国之后。。嘿嘿。。。流川咧开嘴邪恶的笑了,把路过的桂和椿吓的寒毛直竖。他们虽为兄弟,看到流川枫笑容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更不用说还笑得如此诡异。

等到三井洗了一个舒服的澡出来,忠犬流川果然还蹲在门口,随时准备抵御外敌入侵。

三井走过他身边,拍拍他的脑袋:“你去洗吧。”

流川如乌鸦行水一样洗完了出来。三井正半躺在床上看电视。流川的房间和高中时候没有任何变化。一样的物质稀缺。流川留美之后,更加不会添什么东西。所以,房间里最主要的也是最昂贵的财产就属床和电视了。三井第一次看见流川的king size大床的时候,心想,如果我也有这么一张床,肯定也会像流川一样热爱睡觉。挂在对面的墙上电视的尺寸和那张大床很相称。开始交往的时候,两个人总是窝在床上,做DVD鉴赏。

腰间围着一条浴巾,流川一边胡乱的擦着头发一边走进来。三井看着他,一瞬间有时光逆流的错觉。

然后流川突然大喇喇地扯掉浴巾换睡衣,三井连忙把眼睛转回到电视上。哼,这也跟以前一样。爱露狂!

流川来到他身边,滑进他的薄被下,一手环抱住他的肩,一手拿过他手中的遥控器。流川按了几个键。

“哇——”

决不能说流川的房间一成不变,这不是多出有线台了嘛!

电视里一男一女正做的火热。不过三井已经是过来人了,不会像15、6岁对性开始觉醒的愣小子那样对这类粗制滥造的A片趋之若鹜。现在的三井就算A也要A的有品位。

而流川是“实干家”,才没有兴趣看赘肉女和多毛男搞在一起。两个人沉默地看了几秒钟,然后兴味索然的换了另一台。

所有的频道都转了一圈,没有感兴趣的节目,于是关灯睡觉。

一张大床,两人各占一边,完全没有必要挤在一起。流川很本分地睡得直直的,离三井远远的。三井翻过身,在黑暗里看着流川的身影。然后慢慢地向流川靠近。当三井想要钻进流川的怀里的时候,流川却粗鲁地把他推开了。

三井的感情受到了伤害。他气呼呼地卷起被子准备下床。

流川拉住他,“你去哪里?”

“去客厅睡沙发!你不是觉得我离你不够远吗!”

“学长,”流川拉着三井,把他按回床上。“我只是担心如果你再靠近一点,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三井的脸有点烧。再想起来今天下午他是爽过了,可是流川都没有享受到。有他在身边,流川还需要DIY,也太可怜了。“咳咳,那个,我们,我们来做吧。。。”

三井几乎没有机会把话说完,嘴唇就被流川堵住,然后就是一个令他要窒息的长吻。

因缺氧而头晕的三井嘭嘭地拍着流川的背。流川终于放开他的嘴唇,转移阵地到他的脖子肩膀和胸口。三井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一边担心的问:“会不会弄脏床单啊。。。”

“洗就好了。。。”

“左边就是你父母的房间。。。右边是桐的房间耶。。。这样好不好啊。。。”

“没关系。”

你没关系,我有关系!好有罪恶感啊,可是同时也更兴奋了。。。啊啊啊我真是没救了。。。

流川打开了遥控灯的开关。白色的灯光流泻了满室。流川房间里的又一个变化:灯换成遥控的了。。。

“喂,这也太亮了吧!”

“学长很美啊,我想看。。。”

唉。。。对他真是没办法。。。三井伸出手,抚摸着流川的头发。

“可是,有杜雷丝吗?”三井想到一个紧要的问题。

流川从他的胸口上抬起头,在床边的抽屉里翻了翻,找出一个粉红的小盒子。“十年前的,会震动的那个。”

什么?!三井难以置信地瞪着流川。

“开玩笑的。怎么可能?学长真可爱。”流川摸摸三井的脸。实际上,流川回国,除了护照钱包,最主要的行李就是足够一星期用的避孕套。不过,这可不能讲出来,否则三井一定会红着脸敲得他满头包。

流川两三下利落地把两人剥光光,然后重又低下头继续刚才的吻。一直吻到三井最敏感的部位,同时修长的手指开拓着三井的秘地。三井张开腿,努力适应异物侵入带来的违和感。

“流川。。。”三井喘息着,忍不住轻轻摇晃着自己的腰。流川的手指抽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当流川的指尖摩擦到了奇妙的一点,三井的身体顿时像被钓上钩的活鱼一样跳动不停。“啊-”呻吟冲口而出。三井急忙拉过床单来咬住。

流川抽出全部的手指,把三井翻过去,让他趴跪在床上,然后轻轻分开一点三井的臀瓣。三井的秘所在流川的眼前暴露无遗。经过刚才的开拓,三井的秘穴张开了一些,现在流川抽出了手指,那里因失去了充实感而不耐的轻颤着微微的张合,仿佛一个神秘的会呼吸的生物。

流川早已经欲望勃发,但仍然舍不得眨眼的欣赏着眼前淫靡的美景。

那个小小的入口因手指的反复侵犯已经充血,将周围的皮肤也染的粉红。

流川不假思索的爱惜地吻着那个即将接受他的器官。

“哇——”三井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前逃,却被流川的双手扣住了腰,无处可去了。

他的最羞于启齿的部位被流川的舌头穿刺着,流川旋转着舌头舔着柔弱的皮肤,并且不时的吮吸。三井的脑中一片混乱。四肢不住地震颤,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如果不是流川托着他的腰,三井一定早就跌落在床上了。

“流川。。。可以了。。。呜呜呜。。。”三井摇着头,呜咽着恳求。

流川退开一点,看着自己的成果。那个小小的入口红得更加艳丽了,沾着唾液,泛着水光,微微痉挛一样的开闭着。

“寿!”流川再也无法忍耐了,握住三井的腰,一冲而入。

“啊。。流川。。流川。。。”三井抓着枕头,把脸埋在里面,杀掉声音。

流川一边抽插,一边温柔地抚摸着三井光滑的汗湿的背。激烈的进出了一会儿,流川放慢节奏,轻轻地把三井翻过来,两人对面。

三井分开双腿,勾住流川的腰。流川托高他的臀部,继续勇猛地冲刺。三井抓着床单,在手里揉成一团。随着激烈的动作,流川的汗水不时地滴在他的胸膛上。

流川,流川好热,抱着他的手好热,在他颈边吐出的喘息好热,淌在他身上的汗好热,在他体内的欲望好热!自己也好热,热得就快要融化了。。。

“流。。川。。。啊。。枫。。。”

“寿。。。”

。。。。。。

 

第二天的清晨,天气晴的爽朗。心情大好的流川枫哼着歌,站在洗衣机前。

除了篮球,能让万年睡魔流川枫一大早就爬起来的,一定是洗床单这项伟大的事业。

 

三井溜出房间找流川。

木地板有点凉,光脚走在上面很舒服。三井穿着流川的睡衣,站在露台上,揉揉眼睛,像一个刚醒来的天使。

昨夜,事毕之后,床单(又是汗水又是口水的)被揉成一团扔到地上,流川的大毛巾被拿来充当床单,三井的睡衣被当作毛巾擦拭身体(混蛋流川!为什么拿我的睡衣嘛!)。到早晨三井又找不到自己的衣服,行李是流川收拾的,昨天的衣服大概已经由流川妈妈拿去洗了。

三井来到洗衣房,没有流川枫的人影。倒是在洗衣篮里找到了自己的衣服。流川妈妈果然把三井的衣服洗好烘干并且叠得整整齐齐的了。三井换好衣服,再到晒衣场,仍然没有流川枫的人影。白色的麻质床单还有三井的熊宝宝睡衣和花花的沙滩裤正在晒衣杆上飘飘荡荡。

可恶!流川!为什么选这套睡衣啊!我明明还有一套格调相当高雅的名牌睡衣的嘛!

三井冲过去想把有损他帅哥形象的睡衣拿下来,可是衣服还没完全干燥。

三井无奈,只能气呼呼地回去。

半路上碰到流川桐。

“哟,三井君早啊。”

“噢,早,早啊。”为什么让我一大早就碰上他呀?!三井一边打招呼,一边转着眼珠想从桐的身边溜过去。

“三井君在找枫吗?”

“嗯。。。”

“枫大概在练球。”

实际上桐不说三井也早猜出来了,他正打算出去到流川家附近的小公园找找看呢。

“噢,那我去看看。”

“这么怕寂寞呀?”桐走近前来,打量着三井(坏笑):“三井君昨晚睡得好吗?还是枫根本就没让你睡?”

“没。。。挺好。。。”三井觉得血液往脸上涌。千万不要脸红呀,不然不就是不打自招了嘛。。。

桐的年纪比三井大一两岁,身高比三井高一两公分,所以三井一直不敢顶撞他。别看三井在学弟面前喜欢摆学长架子,但还是很有常识且礼仪正统的。

桐伸出一个手指,轻触三井的脖子,低声笑着说:“枫在这里做记号了。。。那家伙像头野兽对不对?三井,我的技术可比那个只知道蛮干的小子强多了,不想试试吗?”

三井有一瞬间的畏缩。三井并不认为桐真的对自己有欲念,桐只是喜欢拿他和枫开心,但被调戏的感觉三井实在不喜欢。现在三井毕竟也出社会这么多年了,知道对这种事忍让只会助长对方。

所以三井勾起一侧唇角,“我是百分之百不赞成窝里偷情,不过。。”三井低声诱惑:“我倒是可以对桐破例。怎么样,让我们看看桐是不是在说~大~话~v。。。嗯?来吧,我们不让枫知道。。。”

桐张大嘴,受了惊吓一样地瞪着三井。

三井邪邪的一笑,慢慢地向桐迫近。

近到他都能感到三井的呼吸了,桐惨叫一声,落荒而逃。

“切”三井在他身后拍拍手。早知道这么容易,一开始就应该这样对付桐嘛。

出了流川家的大门,50米外就有一个小公园。除了几棵树和一个旧篮球架,公园里什么设施都没有,所以向来萧条,一大早更是看不到人,不过正好完全符合流川枫的期望。

三井看着晨曦中的流川。仿佛昨日重现,他又看到十年前那个无口无表情无关心却被篮球所爱的少年。多少个清晨,流川在这里默默地反复地练习射篮呢?多少个傍晚,流川在这里加时练到满天星斗呢?那个老旧的篮板,流川到底送进了多少个球呢?

三井看着流川脚下的公园小篮球场上沾着灰尘的水泥地。十年后,这个永远只看着前方和高处的少年将踏上NBA的星光大道。

“早安,寿。”流川发现了一旁的三井,于是停下来,走过来吻了吻三井的额头。

“早,流川。”

流川把手里的篮球递给他。

三井接过来,有点惭愧地低头看着那个篮球。他已经很久没有摸过球了。

“学长?”

“啊?噢。”三井走到三分线外,轻拍两下手中的球,然后屈膝跃起,在空中伸展手臂。从三井的手到篮板,就像存在一个精确的轨道,篮球在空中描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咻地穿过篮筐。

“学长,好美。。。”

“噢。。。”三井呼出一口气,有点难为情地笑笑。

三井把球捡回来,还给流川。

“一对一。”流川接过篮球,又把它递到三井面前。

www.nteng.net

三井低下头。“。。。还是算了。”

流川没有坚持。“学长还没吃早饭吧?”拉起三井的手。“回去吧。”

三井沉默着由着流川拉着走了。这反应有点反常。流川偷眼看看三井。三井一路走,一路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流川突然停下来,三井也跟着停下来,迷惑不解地抬头看着他。

流川抱住他,用力地吻在三井的唇上。

“呜-呜-”三井挣扎着大力地拍着流川的背。

流川放开他时,三井红着脸,怒气冲冲地瞪着他:“混蛋!有人看见怎么办?!”他们已经出了公园,走在路上了。

流川耸耸肩,“无所谓。”

“不分场合的家伙。。。”三井嘟囔着抱怨,然后气呼呼地大踏步地向前走了。

流川在他身后微微笑起来。这样才像三井嘛。

早餐桌上。

虽然只是清粥小菜,却被流川妈妈做的十分可口。三井毫不客气地大吃。流川在一边细嚼慢咽,同时感到今天是不是太安静了一点?平时桐总是要把三井逗弄的哇哇叫,可是现在桐坐在三井对面,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吃过早饭,收拾完行李,流川和三井要回三井的家。桐开车送他们过去。两家相隔不远,一刻钟的车程而已。

到了三井家,流川下车取包,三井从后座伸出手,按在桐的肩上:“谢啦,桐~”然后很满意地感到桐僵硬了一下。

三井下了车,流川枫几乎没来得及跟桐告别,桐的车就一溜烟跑的没了踪影。

流川不解地歪着头。三井走过他身边:“桐大概有急事要赶。我们也快点啦。”

进了家门。

“小寿!快过来帮忙做事!”

怎么看都像是在大扫除。

为什么总是我回家的时候,他们“正巧”在大扫除啊?三井很不情愿地走过去,帮真纪整理衣柜,把衣服拿出去晾。三井爸爸和流川则负责擦洗地板门窗。

房间里留下真纪和三井。

“小寿,流川下周就回美国了,这次你会跟他一起走吗?”

“。。。”

“小寿?”

“为什么把我的地址告诉流川?”

“你怪我吗?”

“。。。没有。”真纪能憋上两年不插手已经是奇迹了。而且,泄密的时机不是把握的相当好嘛。

“小寿,我真不明白你。你和流川的感情已经有十年了,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证明吗?”

“老妈!我,我只是需要时间再想想。。。”

“想什么?!流川枫这样的男人你到哪里去找?长得比你帅,年纪比你轻!人家现在是世界级的大明星了,你知道他的财产在福布斯的排名吗?啊啊啊,你们也许会被邀请到白宫见总统呢!”真纪越说越兴奋,用手捧着脸,陷入自己的妄想之中。

“啊?”别以为你和一个人生活了二十多年就完全了解她了,三井为自己有个势利眼的母亲感到羞愧。

“但是,最难能可贵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是流川对你的一片痴情呀。”

“。。。”

“怎么,难道你不爱流川了吗?”

“。。。”

“小寿,你到底在逃避什么呢?幸福就在眼前,你要做的,只是伸手去拿,就可以得到。”

可是,真的像真纪说的这么简单吗?幸福真的只需要一张飞机票?

 

结束大扫除时正午已过。三井夫妇要出去吃饭,购物,然后看电影。这是真纪所说的“爱情保养”,即使结婚之后,也要在生活中制造恋爱时候的浪漫感觉,以避免对对方产生厌倦。

所以,被利用完的三井和流川就被扔出了家门。

回东京的路上,开车的仍然是流川。三井在一旁嘟囔着抱怨:“真过分,连饭都不管一个!”

“学长饿了吗?”

三井突然指着前方:“流川,停车!”

流川找到一个计时停车位停下了租来的马自达。

“流川,还记得这里吗?我们在这里吃过饭!”三井下了车,朝路边的餐厅走过去。

流川跟着走进这家洋食店。

“啊,服务生换了,老板换了,菜单也换了啊。”两人在靠窗的座位上坐下,三井翻了翻菜单,怀念地说。

流川当然也记得这家店。在他高中第三年去美国留学之前,他们就是在这里吃的最后一顿饭。

其实距离一直是个问题。他们刚开始交往不久,三井就从湘北毕业,去了东京念大学。两人无法像以前那样频繁的见面。不过三井一般都会回家过周末,有时候流川想三井想的太厉害了,也会从神奈川一路骑车到东京去看三井。总之一定会保证每周至少见上一次。

约会的内容和普通的男女情侣也差不多。看看电影吃吃饭,逛街购物啦,去动物园水族馆啦。。。

当然还有一项必不可少:流川和三井的一对一(在球场上和床上)。

虽然对于每周一次的相见很不满足,流川仍然不得不在两人之间再放进一个太平洋。为了篮球梦,这个梦是自己的,也是三井的。

这一天终于来了。

一对一(篮球)之后,饿坏了的两人决定去填肚子。

“吃洋食吧!我想吃汉堡!”

对此流川没有任何权利表示异议,不过流川从来也没有什么异议,在生活琐事方面,他总是顺着三井。

于是两个人坐在洋食店的靠窗餐桌前,就像今天一样。

三井悠闲地翻着菜单。“墨西哥烤鸡不错呀。。。嗯。。。还是猪肉卷。。。意大利面看上去也很好吃。。。”

你不是嚷着要吃汉堡的吗?流川翻翻眼睛。三井总是这样,性情不定,前一秒钟这样想,下一秒钟就改变了主意。

五分钟了,三井终于招手,把女招待叫过来。

整个餐厅里领位上菜收钱翻台,忙得四脚朝天的唯一的女服务生终于赶到他们的桌前,三井却又开始犹豫了。“到底吃什么好呢?鱼肉烩饭。。。或者时蔬虾。。。”indecision indecision indecision

那个被生活摧残得身心交瘁的女孩站在一旁,心烦意乱地用脚尖不停敲击地面,手里的铅笔也在不停的敲打便笺簿,整个身体都在说:如果你们还没有拿定主意,就不要来烦我!!!

三井突然眼睛一亮,乐不可支地说:“我要这个绝望的鱿鱼。”

流川翻翻眼睛(再次)。结果三井点的不是前面所说的任何一个。

三井笑嘻嘻地把手里的菜单还给女招待。他想用这个好笑的菜名让可怜的女孩开心,至少让她在这累得骨头发痛的一天里有片刻的轻松。

可是女招待只是重复了一遍菜名,在便笺上唰唰写下来,面无表情地。

三井感到有点无趣,转向流川“喂,你要什么?”

“牛肉咖喱饭。”流川在吃的方面很保守,很少冒险尝试没吃过的东西。

等女招待拿着菜单走开之后,三井说,“哇,这是我见过的最酷的女生!”

流川挑起一道怀疑的眉毛。

“她居然没有对着你尖叫耶!连脸都没红一下!”

“哼”。流川端起冰水喝了一口。不过说实话,流川也颇为震惊。虽然那些见到自己就惊声尖叫两眼心心的女生们只会让他觉得被一群五月蝇包围,烦不胜烦,但流川对自己对于异性的吸引力绝非没有自觉。虽说打死流川他也不会承认,但是女招待对他的恶劣态度的确大大地打击了他的自信。哼,流川想,那女生不是瞎了眼就是蕾丝边。

尽管女招待穿梭不停,忙得脚不沾地,上菜的速度仍然极其缓慢,大概在厨房里还有一个洗菜切菜炒锅装盘被生活摧残得身心交瘁的大厨。等到三井他们点的餐送上桌的时候,毫无疑问,已经冷透了。

那条鱿鱼的肚子塞的鼓鼓的,被煮的熟透,正绝望地躺在盘子上。三井咔嚓咔嚓把鱿鱼切成几块,“流川,要不要尝尝看?”

流川点点头。三井分给他一块,自己也叉起一块放进嘴里。

“虽然冷了,味道还不错,嗯?”

“嗯。”

“里面包着米饭。。。”

“还有肉末。”

“牛肉还是猪肉呢。。。好像还有胡萝卜?”

“学长,我要去美国。”

停顿。

“。。。美国有什么好?恐怖主义横行。。。”

“我在日本没有前途。”

“。。。”

是啊,如果你想以篮球为职业,而又有流川那样的才能,你怎么能够不去美国,那片造就了Dr.J、乔丹、詹姆斯的土地,去一展抱负呢?

“学长,我已经收到录取通知了。”

怎么回事?这个鱿鱼怎么这么硬邦邦,嚼起来像塑料,沙司的味道也好怪,是苦的。。。

“我不要吃这个鱿鱼了。。。”

“学长吃咖喱饭吧。”流川把两人的盘子换了一下。

可是咖喱饭的咖喱太辣,饭里还有沙。

三井用餐叉戳着饭粒,然后两颗眼泪一前一后“啪嗒”“啪嗒”砸在桌子上。

“学长!怎么了?”流川惊讶地看着他。脸上难得的有了一点慌张的表情。

“好辣。。。”

“。。。这是甜口咖喱呀。”

“。。。是沙子进眼睛里了啦!”

“沙?”

“饭里面的沙子啦!”

流川歪着头,想了想。然后伸手握住三井的手。

“学长舍不得我吗?”

“才、才不是!少自作多情了!”三井一边使劲把眼泪憋回去,一边用力瞪流川。

可是他不知道,这种凌厉的眼神,强悍的表情(三井自认为)反映在在流川眼里的是:一只吹胡子瞪眼睛,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小猫。

好、好可爱!!!

“学长,快点吃。”流川突然催促道。

“唔唔”

“快点快点。”

“唔唔唔”

你又不是现在赶飞机去美国!三井嘴里塞满了咖喱饭,脸颊鼓鼓的,像只花栗鼠。

结果出了餐厅,流川拖着他直奔爱情旅馆。

篮球打了个痛快,就该满足食欲,满足了食欲,就该满足性欲,对流川来说,生活就这么简单。真是单纯的小孩。

三井觉得心里很难过。

流川现在这么迷恋他,是因为流川现在是一只井底之蛙,只看到眼前三井这一只青蛙,等到流川从井里爬出来爬去美国,见了世面,看到更多更好的青蛙了,就不会再想着他了。。。(注1)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吧。。。

三井怀着一种清仓大甩卖的悲壮心情让流川对自己爱了又爱。

不过三井很快就发现自己伤心的早了点。

流川第一次从美国回来的时候,是6个月以后。三井乍一看到他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这小子怎么变这么壮了?美国牛肉好利害啊!

流川的头发比以前更乱了,穿着阔大的连帽运动服,随便得有点邋遢。以前的流川,美貌中还略带一些纤细秀质,现在已经荡然无存。

不过流川还是那样性急。把他拖上床,流川压上来的时候,三井皱着眉,推着流川又厚实了一圈的胸板,咕哝着抱怨:“好沉。。。”

接着三井就感觉到紧贴着自己的胸膛的流川的胸腔的轻轻振颤。流川在笑。不知为什么,仅仅如此,就令三井觉得安心。

果然还是喜欢他。

三井的心平静下来,他伸出双臂,搂住了流川的脖子。

实际上,后来流川回日本的频繁程度大大超出三井的预料。三井大概平均三四个月能见到流川一次。以至于一开始三井见到他时:“啊,流川,你回来了啊。”到最后:“啊?流川,你怎么又回来了?!”

是啊,在你就快要忘记我的时候出现在你的面前。这就是我的目的。

“因为想学长。”

“流、流川!”

“学长脸红了。”

“没有!”

“学长真可爱。。。”

“我才不可爱!流、流川。。。你,你要干什么?。。哇,你在摸哪里?。。啊。。枫。。。”

。。。。。。

事后,流川抱着三井窝在床上。“学长,我们一起看NBA吧。”

“好啊,我正好有最新的录像带!”

“不是。我是说到美国去看现场NBA!”

“什么?真的??”

“当然。看看这是什么?”流川从空气中变出两张球票。

三井抢过来看。“whoa”是他唯一的词汇量了。

流川拿起电话。“我来订机票,学长的护照没过期吧?”

“嗯。好像没有。等我找出来啦~~~”三井跳下床,冲出卧室。

可是为什么学长跑去翻食品储藏柜?

“找到了!。。lucky!还在有效期!”

噢,原来学长的护照是跟燕麦片和乐之饼干放一起的。

“好极了,我们明天就出发。”

“这么赶?我还要收拾行李。。。还要跟公司请假。。。我才进这家公司一个月,而且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耶。。。”

“公司还是knicks?”

“knicks!当然是knicks!”

“很好!快去打包。”

“嗯!”

虽然那次他们的座位几乎在最后一排,也许都没有看电视的效果好,而且三井为此还被扣掉了半个月的薪 水,但是三井仍然觉得很值。因为现场棒透了!

看完比赛之后,他们走在纽约的街道上,比赛的激烈气氛仍让他们浑身发热,因而稍嫌寒冷的晚风吹过来很舒服。他们路过一位唱着new york new york的老黑人,三井把身上的零钱丢进他的帽子里。

“学长,有一天我会给你第一排的票。”

“嗯”

“不过只有学长。因为我在赛场的中央,而你一直看着我。。。”

“流川。。。”三井看着流川,看着他的眼睛在纽约暗蓝的夜空中放射出奇妙的光彩,看着那双眼睛看着自己。

以后,无论何时三井回想起这个场景,脑中总会蹦出几个字:超新星的诞生。

 

“。。。长”

三井看着窗外来往的人群,一边漫不经心地嚼着嘴里的食物,似乎没有听见流川的话。

“。。。学长?学长!寿!”

“啊?啊。抱歉,流川你说什么?”三井从过往回归现时。

“学长。”流川吸了一口气,然后向餐桌对面的三井低下头,“请和我一起去美国!”

“流川。。。”

“这一次,请你,不,求你跟我一起走!”

三井垂下眼帘,轻轻晃动手里的玻璃杯,看着里面的冰块互相碰撞,发出轻微的响声。“。。。现在这样不也挺好。你想见我的时候,就飞回来,反正你不缺机票钱。”

“不好!我想能够天天见到你,醒来的时候你就在我身边!而不是每年见你几次,好像牛郎织女!”

“哈哈,流川,你也知道牛郎织女?”三井想开个玩笑应付过去,被流川狠狠瞪了一眼,于是闭了嘴。

“学长,你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哈?”三井忍不住想笑。“你扮。。。”小女生啊几个字在看到流川的眼神之后咽了回去。

流川悲哀地看着他。“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真的会和女人结婚,永远的离开我。。。”流川托着头,手指插进乌黑的头发里。“我无法想象那种痛苦。。。”

“流川。。。”三井无助地看着他,“你想要我怎么做呢?”

流川立刻抬起头热切地恳求:“很简单。我只要你!只要你跟我在一起!”

“流川,如果,等这阵忙完了,我可以每年去美国一两次,呆上几星期或者一个月。。。”

“学长!你还是不明白吗?我说的是永远!永远在一起!不是每年的几星期,几个月,是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秒钟!”

“流川,别这样,别人在看我们了。。。”

“ok,如果那是你所关心的全部!”

流川站起来,丢下几张钞票,愤然走出餐厅。

三井在其他顾客闪烁的眼神和窃窃私语中跟了出去。并且懊恼地意识到他们根本就不该进来。上帝保佑没有人认出流川。

三井走到车旁,弯腰问坐在驾驶座上的流川:“要不要我来开?”

流川转头看他一眼。“不用。上车吧。”

三井上了车。

流川沉默地开车,三井沉默地看着车窗外。

一直到上高速。

“我很抱歉。” “对不起。”

三井和流川同时开口。然后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起来。

“学长,我是认真的。”

“嗯。我知道。”你是认真的,任何时候。“可是我现在没办法回答你。。。”

“这么说你会考虑?什么时候能听到你的答复?”

“下星期。。我出差回来,你走之前。”

“好的。因为我已经给你订好了票。”

“什么?!”

“头等舱,直飞纽约。单程。”

“哦。”三井真想咬牙切齿。这小子哪来的这么丰富的自信?!哼,现在就拒绝你!

可是流川转头对他一笑,三井立刻就对刚才的决心丧失了记忆。

 

到了家,还车,收拾东西,看看电视聊聊天,很快就晃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三井打开冰箱看了半天,“流川,吃披萨吧。”实际上是懒得做饭。

“好。”在生活方面,流川一向跟从三井的意见。

三井打电话定了一个超级大披萨。

30分钟之后,披萨送来了。

三井兴奋地打开纸盒。“好香!”

一个披萨就开心成这个样子,学长果然还是小孩子。流川惊奇地看着三井抓起两块披萨,叠在一起吃(三井定的是half half),这是什么?披萨三明治?

“学长这么馋披萨吗?”

“哼,这能怪我吗?我都3年没吃过披萨了!!”

“哦?”流川把自己披萨上的洋葱和小香肠放在三井的披萨上。

“记得吗?”咀嚼。“我有一次去美国,”咀嚼咀嚼。“好不容易有个假期,本来想好好玩玩。”咀嚼咀嚼咀嚼。“结果你说时间宝贵。。。然后我们就没出房间。。。咳咳,一直做一直做一直做。。。饭都没出去吃过。。。结果一整个星期都吃的披萨。”

“嗯。”流川拿着一块披萨,眼望着前方的空气,流出了口水。对三井的那次美国之行流川当然记得非常清楚,虽然他的美好回忆跟披萨一点关系都没有。

“打那以后我一看到披萨就晕,花了3年才克服过来。。。”三井突然心念一闪,“流川,如果让你一辈子天天吃披萨你会怎么样?”

“为什么要天天吃披萨?”

“比方!比方说!你会怎么样?”

“会恶心。”

“所以说,还是隔三差五地吃上一次最好,对不对?这样才不会厌倦。”

“。。。对,而且这个披萨还要从东京空运到美国。”

“。。。嗯”没想到流川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学长,这就是你不愿意去美国的原因?怕我会厌倦你?所以你宁可保持距离,好让自己永远对我有吸引力,因为得不到,所以才越想得到?”

“才、才没有!正、正相反,我怕我会厌倦你!”

“是吗?真的?”流川一脸受伤地看着三井。

“也、也没有。。”三井垂下头不去看流川。

“学长,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吗?”

“但是!”三井跳起来。“你永远看着高处看着远方!因为那里才有你的目标!你射入的最好一球一定是下一球!你最满意的比赛一定是下一场!你最喜欢的人一定是下一个!。。。哎?”连三井自己也觉得这个逻辑有点奇怪。

流川果然不解地看着他。“学长在说什么?”

“。。所以我说嘛,我还是留在日本比较好。。。”三井坐下来,沮丧地把流川让给他的洋葱再扔回到流川的披萨上。

流川握住三井的手。“学长不是篮球也不是披萨。对我来说,学长就象空气、水和阳光。时时刻刻都需要,永远不会厌倦也无法厌倦。”

这都是些陈词滥调,从流川嘴里说出来却焕然一新。因为流川这个固执的男人,每一个字都出于真心发自肺腑呀。

三井为流川的甜言蜜语迷糊了一会儿,就又开始疑惑了。三井知道,也相信流川喜欢他,但是三井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是自己?

他们刚开始交往不久的时候,三井就问过这个问题。

这天,照例的一对一之后,两个人坐在公园的草地上喝饮料。三井突然转向流川,“你到底喜欢我哪里呢?”

“全都喜欢。”

“嗯,那你什么时候全都喜欢上我的?”

流川想了想。“应该是篮球部事件的那一天。你被揍的好凄惨,然后跪倒在篮球馆的地板上,哇哇大哭的时候,就喜欢了。”

三井满脸通红。为什么要提自己最丢脸的事嘛!

流川温柔的目光包容着他。“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乎乎的人呢?我只知道不把他放在身边好好看着,绝对不行。而且,”流川突然两眼放光。“学长的身体也好棒。又滑又弹。(咽口水,两手在空中作出一个搂抱的姿势)H的时候发出的声音,也好色——”

三井无言地在流川的脑袋上砸了一记铁拳。

现在想想,流川说的全是实话。

从一开始,流川就好像对他的身体比较感兴趣。

这是不是他喜欢我的唯一原因啊?

三井把流川披萨上的鲑鱼子挖走。“流川,你到底喜欢我哪里呢?”

“全都喜欢。”流川的答案和十年前一样。

“对,你喜欢我的身体,喜欢和我做。”三井噘着嘴嘟哝。

“学长,”流川拉住他的手,“我是喜欢学长的身体,但不仅是身体,还有心灵,还有和学长在一起时的感觉,这种感觉我从来没有从别人那里得到过。”

“。。。”wow,美国呆久了,流川都变成talker了。

“学长还记得吗?我去美国的那一天,你送我到机场。别人都对我说要努力要加油一定要震一震NBA啊。只有学长说:不行就回来,别硬撑。”

“啊。。。”好像的确是这么说的。尽管流川被推崇为日本第一高中生,但他毕竟还是一个17岁的少年啊。三井只是厌倦了所有人都把荣誉和责任的重担往流川的身上压。流川去美国,首先是为了追寻自己的梦想,而非为了满足他人的期望。

“学长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我希望你做自己想做的事,只管向自己的目标努力。如果你竭尽全力了,但仍然不能成功,也没有人能够责备你。”

流川微笑起来。“所以,我那时就知道,不管我在哪里,做得如何,学长是我永恒的居所。”

“那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如果你真像你说的那么需要我?”

“学长怪我来晚了吗?”

“哼。”

“可是吵着要分手的是学长啊。”

“呜。。”

“我从来都不想放开你。可是,那时候强迫学长留下只会令你反感。学长需要时间考虑,因为这关系到你我的未来,我理解。”

流川成长了呀。三井着迷的看着流川。生活到底教会了你多少东西呢?

“另外,我跟妈妈谈过,她答应盯着你一点,如果你真打算发疯和女人结婚,就给我发警报。”

呜!早知道真纪不可能袖手旁观!

“而且,有谁能像我这样爱你呢?在你的OO尝过了我的XX之后,还有哪一个男人能满足你呢?女人就更不用说了。。。(砰——!)痛。。。”

三井无言地在流川的脑袋上砸下了一记铁拳。

这个臭屁小子!成长个鬼!

这时候电话铃声响起。

三井贼笑着把魔爪伸向流川。还在抱着脑袋痛揉的流川来不及躲闪,被三井在T恤上蹭了满手的油。

三井接起电话。“喂?”

“三井桑?”

“噢,Jimmy!”

“是我!三井桑最近还好吗?怎么都不来美国啦?我们都很想念你耶~”

“我也很想你呀~”

“切”流川皱着眉头,看着三井兴奋的脸红扑扑的讲电话。

“Jimmy,有事吗?”

“嘿嘿嘿,真是很抱歉,冒昧地给三井桑打电话。是为了check一下流川的情况啦。”

“噢,那你直接跟他说吧。”

流川接过三井递过来的电话。“喂。”

Jimmy的热情立刻被流川的低声波冷冻住了。三井竖起耳朵,听到从话筒中传出来的Jimmy的结结巴巴的声音。

Jimmy说了一大堆,流川只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哼几声。

三井在旁边对着流川打手势叫他不要挂电话,他还有话要跟Jimmy讲。

流川斜眼看着他,“就这样,bye”咔嚓一下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三井哇哇叫:“你干嘛啦?!”

流川抓着三井的手臂把他拖向自己。“学长和那个漫画狂有什么可说的?”

“嗯。。也没什么啦。。。”三井知道流川不喜欢自己跟Jimmy太亲密。实际上,流川不喜欢自己跟任何人太亲密。

流川双手抱在胸前,继续盘问:“Jimmy怎么会知道学长家的电话号码?”

“大概又是老妈泄的密。。。”三井在美国认识Jimmy之后,两个人非常合得来,很快成了好朋友。三井回日本之后,两人有时也在网上聊天。后来Jimmy来日本参加cosplay大赛的时候还借宿在三井的父母家。

“以后少跟他说话,小心被传染变白痴。”流川对于Jimmy对漫画的热情极度不理解。

“Jimmy怎么说都是你的经纪人耶。。。对了,他说了什么?是赛季的事吗?”三井和以前一样,一提到篮球就无比认真。

“对,他来确定一下我回去的航班。还有,Jimmy不是我的经纪人。”

“啊?”

“他是我和经纪人之间的联络人。”

“。。。”这世界真不公平!三井心想我连专职的私人助理都没有一个,流川就有经纪人、发言人、营养师、健身教练、发型师、化妆师、律师、会计师、理财顾问、司机、厨师、花匠。。。一大票的跟班。连跟班都有跟班。

比流川小3岁的Jimmy能当上流川的跟班的跟班是有其背景的。在流川还默默无闻的时候,Jimmy就跟着流川混了。流川初到美国的时候——作为篮球特招生——英语可以理解的非常之烂,学校安排他在一户美国人家里homestay。说是美国人,其实Jimmy一家是100%日裔。因此流川不仅能够吃上正宗的日式料理;有Jimmy的翻译,在语言方面也省了不少力气。

这家人的父亲原是日本名校出身,毕业后一帆风顺地进了一家IT公司做程序员。但他不想终日被限制在办公室四墙和一副桌椅之间,一过三十五就因工作压力而早衰,上了四十就被公司炒鱿鱼,所以他先炒了公司。当他丢下日本的工作,带着一家老小,跑到美国当了一名导游的时候,所有人都说他疯了,他却觉得找到了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嘿,你们一年忙到头,就为了几天休假;而现在,我的工作就是我的娱乐。”

可是他的在美国长大的儿子却对日本满怀憧憬。Jimmy喜欢日本的精致食物,喜欢日本的个头小巧的女孩子,当然更少不了日本的电玩和漫画。Jimmy现在快要大学毕业,但还没有计划认真找工作,只肯打零工,攒够了钱Jimmy就到处旅行,他打算玩够了就在日本安定下来,当个英语教师。

对于这种奇妙的循环回归,父亲只能摇头惊叹。

Jimmy打的工之一就是给流川的经纪人传话兼跑腿。因为流川即使英语通了,也出名了,但是金口难开加臭屁的性格没有改,所以经纪人就很自然地把一些棘手的事情(就是让流川做他不喜欢做的事,比如接广告啦拍杂志封面啦)交给Jimmy做。

三井认识Jimmy比流川晚,可是这并不妨碍他和Jimmy的友谊的神速发展。6年前三井第一次去美国,也就是流川带他去看knicks比赛的那一次,Jimmy来机场接他们。一身爽朗的日裔美国少年Jimmy一上来就给三井一个热情的拥抱。三井还不习惯这种美国式的肢体交流方式,浑身僵硬地愣在那里。然后流川一脸黑线的过来把Jimmy扒开。

回去的一路上,刚拿到驾照的Jimmy在车流中穿梭自如,并且不停嘴的向三井介绍沿途风景。到停车的时候,Jimmy已经为他们安排好了一周的行程。(他的导游父亲毫无疑问会为他感到自豪的)

一开始三井还有点拘禁,在Jimmy这个“日本包装的美国佬”的面前装矜持,但是在两人就Wii和BBQ交换了看法之后,Jimmy就成了“自己人”了。三井和Jimmy聊的热火朝天,而流川在一边简直插不上嘴,只能怨愤的瞪着两人。

接下来一周Jimmy带三井他们出去玩。那时候流川还是穷学生,三井也刚上班,挣钱不多。好在Jimmy跟着导游父亲跑了不少地方,知道哪里好吃好玩又省钱。三井非常高兴交上了一个“有用的朋友”,而且在爱玩爱闹这一点上Jimmy和三井很像,看着三井和Jimmy一拍即合,被冷落一旁的流川倍感威胁。

Jimmy都闻到流川挥发的醋意了,迟钝的三井还没有察觉出来。

三井装的一本正经,“我是这小子的学长哦,我们只是先辈后辈的关系,没别的哦。。。这小子球打得超级好,可是比起我就差远了,和他一对一的时候我可没输过。。(狠狠瞪一眼正要说话的流川)。。都说了我没有踩线!”

三井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可是16岁的Jimmy一点都不傻。

“哈哈,如果你说和他一对一的时候没在他下面倒是更容易让人相信。。嗯。。。不对,还是你没踩线比较说的过去。”

?!三井的脸顿时红成了猴子的某一个部位。

“流、流川都怪你啦!你跟Jimmy说了我们的事了?”

流川翻翻眼睛。还用我说吗。。。

“没关系的啦,三井桑,在美国这样的人很多的。对了,什么时候带你们去看gay parade!”

“我不是gay!”

“安啦,我不会因此看不起三井桑的。我没有偏见,完全没有!”

“呜。。。”

盖棺定论了。

他和流川的关系第一次被家人以外的人知道,一向胆小慎微的三井确实忐忑不安了一阵。不过Jimmy对他们的态度并没有改变,依然和三井嘻嘻哈哈勾肩搭背。三井松了一口气,同时更加认定Jimmy真是大好人。

至于流川,他才不担心Jimmy成了知情者,流川甚至还很高兴。这样至少Jimmy不会再对三井动什么歪脑筋。实际上,流川恨不能向全世界宣布:三井寿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并且,流川觉得这也是一个好机会向三井证明:就算他们的关系曝光了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现在Jimmy知道了,但他们并没有失去Jimmy的友谊。如果真有人会因此而鄙视你,那他们就不是你真正的朋友。

而这事对于Jimmy来说则是:打那以后,在流川招呼不打一个就从美国失踪,手机也不通的情况下,只有他知道找到三井就能找到流川。

“Jimmy打电话来催你回去了?”

“嗯。但我不会一个人回去的。”

“。。。什么时候的航班?”

“下周三11点。”

“哦。那我出差回来你就要走了。我们没准能在机场碰上。。。”

“学长,如果你决定好了,我把你的行李带去机场。”

“流川!你说过给我时间考虑的!”

“学长说过在我走之前给我答复。”

“好吧。既然你这么急要听到我的答复,那么我的答复就是——”

流川抓过三井,用力吻住他的唇。

“咳咳咳。。。”流川终于放开他时,三井红着脸,眼睛里蒙着一层水气地瞪着流川。

“学长,你可以慢慢考虑。现在我们不如做点别的,让头脑放松一下,嗯?”流川的手已经潜入三井的T恤里面了。

“啊。。流川。。啊。。。不要乱捏!”

三井稀里糊涂的就要被流川哄上床了,但是又突然悬崖勒马。

“xx!”流川忍不住用英语骂了一句脏话,然后看到三井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学长,不是的。。那个单词。。在英语里有很多种意思的。。。呃。。有些是非常好的意思。。。”

“才怪!”三井心想我没看过英语字典,还没看过好莱坞烂片吗?!“在我的屋檐下,我不希望再听到那种字眼,明白了吗?流川学弟。”

“是。现在可以做了吗?”

“不行!”

“为什么?”

“我明天还要上班,晚上出差,第二天一早要谈判,哪来的精力对付你这个野兽?”

“可是明天不是连休吗?”

“是。但是我明天休不了。这次出差,我们希望能把签约的条件谈妥,所以有很多资料要准备,还得和中方联络。他们那边明天是正常的星期一工作日。”

“。。。我明白了。”

看着流川沮丧地耷拉着脑袋,三井也有些不忍心。“别难过啦,最后一块披萨归你好不好?”

sex和pizza,这是可以相提并论的吗?

“学长明天要进公司?”

“对。”

“我也去。”

“啊?算了吧,流川。公司不好玩的。”

“我想和学长在一起。”

“流川。。。”可是流川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就像一只小狗,主人去上班,它却要被关在家里。如果流川有尾巴的话,现在一定正在使劲摇着呢。三井心软了,“好吧,我带你去。现在别闹别扭啦。”

三井在沙发上坐下来,靠在流川身上,然后打开电视,一边伸手拿过最后的那一块披萨送进嘴里。

“学长,我的披萨?”

“切!小气!”三井转身捧住流川的脸,用带着披萨味的嘴唇堵住了流川的唇。

三井终于放开他时,流川惊奇地挑起一道眉毛。

“用这个来换,可以了吧!”

可以。太可以了。实际上,可以的过头了。。。

于是,在流川25岁的人生中,又多了漫长的、炎热的、考验意志力的、一夜。。。

 

连休的星期一早晨,电车里空荡荡的。

走到车站的一路上流川戴着帽子和墨镜,不过除了几个清晨遛狗的人,他们谁都没碰上。

现在他和三井坐在只有他们俩的电车车厢里,流川摘掉了墨镜帽子,把头枕在三井的肩上,不一会儿就在电车的轻轻摇晃中睡着了。

两个人一起搭电车,是很久都没有过的事了。三井想,他侧头看着流川。

以前他念大学的时候,每个周末从东京回来,在湘北车站,流川会在那里等他。

然后两人一起回三井的家,流川在三井家蹭饭。

第二天早晨,再一起回流川的家,三井在流川家蹭饭。

一对一之后,可能搭电车去湘南看海。

湘南的海美丽又温柔,然而大概是因为地理偏僻,去的人很少。他们可以手拉手漫步在海滩上,让温暖的沙子钻进脚趾缝里,听着海风里浪花的单调的声音,看着远处与蓝天交汇的海平线,懒洋洋的云朵,还有几只海鸥呱呱叫着飞过。

在那一两个小时里,是完全的安详和宁静,连三井都能保持一句话不说。

回去的时候,连接湘南海岸和湘北的小小电车在黄昏的光线中行走。夕阳把外面的景色映红,车厢里也是一层淡淡的金色。他们也总是像现在这样找一个没有其他人的车厢坐下,流川也总是像现在这样把头枕在他的肩上睡觉。

三井继续看着流川。流川的长睫毛在眼底投下一轮阴影,轮廓清晰的脸颊,笔直的鼻梁,优美的嘴唇。。。流川总是放射着凌厉目光的眼睛现在闭着了,让他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全部的线条似乎都因此变得柔和了。三井看着他,忍不住微微笑起来,他稍稍用力地握住了流川的手。

电车轻轻地摇晃着,过了一站又一站。

到了目的站,从出口出来走几分钟,就到了三井的公司。

办公室里同样空无一人。三井用磁卡开了门,打开灯和空调,招呼站在门口的流川:“进来呀。”

流川慢吞吞地走进来,好奇地四下张望。

“这是学长的办公室?”

“不是。那个是会客室。这边,流川。”

在三井的公司,部长以上的人才有自己的办公室,其他人都挤在一个大房间里。三井的办公室里塞了十几张办公桌,两大排文件柜,还有无数的电脑传真机打印机。

“呃,空气真差。”三井过去把窗打开。一阵热烘烘的风吹了进来。

三井在办公室的最后一排一张贴有自己名字的办公桌前坐下。

流川跟过来,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他还是头一次来三井工作的地方。三井一向公私分明,就算是在闹分手之前,流川都不知道三井的办公室电话号码,更别说跑到公司来。这么说来加班也不是没好处的,可以看到三井工作的样子了。而三井工作的样子,实在是一大景观。

三井穿一件衬衫,没打领带,领口敞开一点,衬衫下摆束进西裤里,夏季薄薄的衣料勾勒出他的臀部曲线。。。

三井皱着眉,烦恼地把一头蓝色的短发扒拉得乱七八糟,想在一堆小山一样的文件中理出一个头绪来。流川色迷迷的盯着他:学长受折磨的样子可真让人情难自禁呀。。。如果从那樱色的嘴唇里再泄漏出一声恼人的叹息。。。如果又一滴汗水从那光滑的额头滑过脸颊滑过颈项消失在衬衫衣领下。。。我就要忍不住在这里把你压倒了。。。

流川脑子里正在上演三级片“办公桌上的激情”,三井却突然从文件里抬起头。“要不要吃雪糕?那边的冰箱里有。”

“啊?不用了。。。”

三井狐疑地盯了他一眼,“我看你好像很热的样子。”

“。。。”

“想吃自己拿。职工福利。”三井又把脑袋埋进文件堆里去了。

流川只能收敛自己的想象力,琢磨点正常的事情。“学长,加班费多吗?”

三井抬头瞥他一眼,“没有加班费。”

流川震惊:“怎么可以?!这是剥削!这是侵犯人权!告他们!”

“。。。”流川完全被美国的工会腐蚀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对免费加班说不?”

“如果你气不过,就去冰箱里拿个最贵的雪糕来吃吧。”

“哼。”不过流川还是过去拿了一个,“学长?”

“啊我忙着呢。”

一个小时后。

“流川,你很闷吧,那边有报纸。”

“日经新闻?没劲”

“那你上网吧。”

流川摇摇头。

“那。。。”三井打开邻桌青木的电脑,“这小子在电脑里存了不少好料。。。”

流川一脸鄙夷地看着三井。

三井干笑。

“我看你还是睡觉吧。”三井从一个女孩子的办公桌上拿过一个枕头,拍拍松,递给流川。

过不了一会儿,流川就睡得人事不省了。

三井看看他,扮个鬼脸。“懒猫。”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三井大声地叹气,叹了一半,想到流川还在睡觉,赶紧停住。

这摊活儿真是麻烦。

三井倒不介意多加那么一天班。问题是,在这里拼死拼活工作的是他三井,到论功行赏的时候,却还有部长,副部长,甚至部长助理,主任等等等等排在他前面。尤其是他所在的市场部的部长本多,老奸巨滑且嫉贤妒能。活干的好了,那是“这次的成功完全开始于我的一个想法”以及“我指导三井他们完成了这次任务”。万一搞砸了,那就成了“这件事并没有获得我的批准”或者“三井使公司失去了这次机会”。

本多一向觉得三井升的太快,对自己构成了威胁,所以总是不放过任何机会打压三井。好在大老板渡边还算是个明白人,没有听信本多的谗言,仍然重用三井。但是三井的直接上司毕竟是本多,本多当然很容易就能让三井的日子不那么好过。渡边也知道本多的下属都恨本多,但是本多在他开始创业的时候就加入公司了,也算元老,而且本多人品虽差,关系网却很发达,就目前为止渡边还真找不出比他更合适的人当市场部的部长。

三井看看流川。想到晚上还要跟本多一起出差,他就忍不住有抗拒的情绪。

如果答应流川的请求,他就能立刻过上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了。。。

不用再为金钱烦恼,不用再被人奴役,他可以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他一直都想搭豪华游轮来次世界之旅,他想回到学校读一个教育学位,他想组织一支自己的球队,他想推动篮球在日本的发展。。。不过,他也许什么都不想做,只是轻松自在的享受生活。。。

只要他对流川说一声okay,这一切就能马上实现。流川会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他。

“嗯。。”睡梦中的流川像一只猫一样把脸在枕头上蹭了蹭。

三井吓了一跳,赶紧移开视线。

上帝啊!我在想些什么啊?!我怎么能够遇到一点挫折,受了一点委屈就想着逃避呢?这是自己的问题,应该自己想办法解决呀。

我不能,不能等着流川来拯救我。我是独立的。我是有自尊的。我能够把事情搞定的。嗯,拿出点自信来。

不过,话说回来,流川的问题不能不回答。

实际上,流川并不是第一次请求他跟自己去美国。

去美国留学了一年之后,流川已经相当适应了。打那以后,流川每次回来,总要向三井宣扬美国的种种好处,“学长,跟我走吧,我们一起实现美国梦!”

三井总是说:“现在考虑这个太早了吧!流川,现在的你需要集中精力,做好眼前该做的事。”

“我会的!那学长什么时候来美国?”

“等你进了NCAA再说吧。”

。。。

“等你进了NBA再说。”

。。。

“等你拿到新人王再说。”

。。。

“等你拿到MVP再说。”

。。。

这些,流川都已经做到了,三井快想不出要求可以提了。难道要求流川入选NBA名人堂吗?

现在,他应不应该把最终的奖品——自己——给流川呢?

又一个小时过去,三井在座位上伸个懒腰,揉揉酸痛的肩膀。“流川——”

没反应。

三井起身来到流川身旁,伸手扯扯流川的头发,“起床啦。”

“唔。。。”流川睡眼朦胧地抬起头,张开手臂,搂住三井,把脸埋在他的肚子上。

三井抚摸着流川的头发。“流川,午饭想吃什么?”

“随便。”

结果两个人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咖啡和三明治带回来。

“学长,快做完了吗?”

“嗯,差不多。”

三井的这个“差不多”大概是“差不多还有三个小时”的省略说法。吃完简单的午饭,三井继续全心投入工作,打电话发传真写邮件起草文稿,几乎忘了流川的存在。

虽然对此非常不满,流川仍然被三井的认真劲迷住了。看看他,微微皱着眉头,手指抚着下颚,轻抿嘴唇,全神贯注思索的样子多么性感呀。

流川正醉心于三井的工作状态,突然“啊—”三井从一个文件袋里把资料拿出来的时候,手指被A4纸锋利的边缘划伤了。

三井把手指放进嘴里吮了一下。然后继续翻资料。

过了一会儿,三井有点不耐烦地抬头问:“你晃来晃去的在干嘛?”

原来流川站起来,到处翻他的抽屉,找出一包消毒纸巾和一枚OK绷。拉过三井的手,流川用消毒纸巾仔细的擦干净那个小小的伤口,然后贴上OK绷。

三井忍不住翻了翻眼睛。“喂,太夸张了吧?”三井伸手想把那块可爱的史奴比OK绷撕下来。这玩意儿还是在一次上班途中,街头派发宣传品的女孩塞给他的。

流川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三井毁坏他的包扎成果的行动。

“再小的伤口也不能忽视。我队友的侄子就差点为了一个擦伤送命。他不过在玩滑板的时候摔了一跤,擦伤了手肘,谁也没把这当一回事。可是你猜怎么样?几天以后他进了医院,MRSA感染了全身,肺上面满是窟窿。他够好命能活下来。”

“呜,”三井抖了一下,全身都冒了鸡皮疙瘩。“你。。你不要危言耸听。。”

“不是危言耸听,谨慎些总没坏处。”流川抱起三井,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宽慰的上下抚摸着他的背。“再小的伤口,只要破了皮,就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及时处理。还有,”流川厌恶的环视了一下周围,“办公室也是细菌大聚会的地方。(邪恶的一笑)它们会在你的键盘上举行狂欢大游行(三井:发抖)。。所以要记得经常洗手。”流川低头看着三井:“promise?”

“嗯。”三井抓住流川的衣服,乖乖的点头,点完头之后又觉得自己像个白痴。是不是美国人全都这么娇贵啊?把流川也传染的神经兮兮的自我保护意识过剩。

等到三井真的做的差不多,已经是下午4点了。三井该去赶飞机了。

三井写了一堆字条,分别贴在同事们的电脑上,交待自己出差的时候他们该做的事。

“流川,把这张字条贴在荒川的电脑上。在那边!”

“荒川?”

“荒川!对了,你应该见过他吧?你等在我的房间门口的那天晚上,记得吗?那天我喝醉了,荒川送我回来的。”

“噢。”流川踱步过去,把字条贴好。“学长,不要和荒川太接近。”

“啊?”

“荒川对学长有企图。”

“。。。知道了”两人相处了这么久,对于让流川相信不是每个人都对自己有和他一样的兴趣这件事上,三井已经放弃了努力。

三井从自己的柜子里拖出一个小旅行箱,把旅行用品往里面装。出短差的时候,他们通常都从公司出发,回来也直接回办公室述职,所以三井和其他人都在办公室里放一个小旅行箱,以便应对临时通知的“要出差啦”的情况。

流川在旁边帮忙。

三井看着流川慢条斯理地把他打印出来的纸张整理、分类,分别用十多个文件夹装好。

流川把文件交给三井。“学长,行李就这些吗?”

“等着瞧吧。”三井讽刺地说道,“行李会长出来的。”

流川不解地看着他。

三井不耐烦地摆摆手,没有加以解释。

这次出差,一个产品部部长,一个市场部部长,还有三井。三个人里三井的职位最低,拎包的任务当然落到三井的身上。两位部长飞商务舱,三井飞经济舱。照理商务舱的随机行李的允许重量比经济舱多,但是两个部长肯定是两手空空的走在前面,经济舱的三井必须大包小包的在后面奋力挣扎着追赶领导们大踏步前进的步伐。

不过,三井懒得跟流川解释。流川肯定不会理解这其中的奥妙。说了也只会让流川在那儿culture shock.

“学长,我送你到机场。”

“不用。公司附近就有机场巴士可以搭。”

“但是。。。”

“流川,不要跟我争,乖乖回家。”机场人来人往,而且他还要与本多会合,虽然三井也对流川感到抱歉,但流川的确不适合在场。

看三井很坚决,流川不得不妥协。“学长,一到那边就给我打电话。”

“嗯。”

在巴士站,流川坚持和三井一起等到机场巴士到站,才招了一辆计程车回家。

上车之后,三井拿出掌中书开始速攻中国语会话。他已经能说简单的“你好”“谢谢”“好吃”“很好吃”和“非常好吃”。

快到机场的时候,三井把书收起来,进行自我暗示。

既然不能改变上司对自己的态度,又没有避开他的可能,对着干更不明智,那就只能随遇而安。

遇到本多这样的上司,没人会说自己走运。但是想想好的一面。然道不是本多严苛的、多数时候是过分严苛的要求,迫使自己克服大大咧咧的性格,做事更趋向严谨慎密?

有时候最严苛的上司恰巧是最能激发你的能力的上司。

当然本多刁难三井完全是出于自私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激发三井的潜能,然而如果三井不但处之泰然,甚至还能从中受益,这就是对本多的最好反击。

十分钟后,在候机厅接过搭计程车过来的本多的旅行箱,替他办登机牌的时候,三井已经能向这位讨厌的上司发出几乎真心的微笑了。

上了飞机,三井坐下,扣好安全带,然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他宁可飞经济舱,也不愿意和本多坐在一起。

飞机开始滑行,三井看着舷窗外的景物慢慢地后退。外面已是暮色,三小时后他将到达中国,那将是晚上了。

三井收回视线,再次把中国语会话的小册子拿出来。

之前的几次旅行,三井已经完全被中国迷住了。三井每次去到那里,似乎总能发现新的建筑、新的公路、新的工场以及未完工的工地。

空气中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人们几乎在一种无序的状态中奔忙。每天都有新的规则和法律被制定出来。每天都有新的机构成立。三井他们为了与中方合作的项目也跟着到各个官僚机关收集红图章。在这里他们遇到无数的问题,也看到更多机遇。

对于这个急速崛起的国力,外国人难免感到敬畏甚至恐怖。对这部运转过热的机器不知道何时会crash的担心或许是杞人忧天,但是这个国家云霄飞车一般的发展速度确实能够把人晃的荤七素八。

不过,克服了这个不同寻常的上升g带来的晕眩之后,三井就喜欢上了这种活力甚至这种混乱。

飞机开始下降了。三井觉得心跳加快。每次接近这块发展中的土地时他都有这样的反应。三井在座位上坐直,深吸一口气。加油吧,自己!

出关之后,三井他们在旅客出口看到来接机的高岸和中国方面的个经理。

本多和中方领导很热络地握手寒暄之后,一队人马往外走。

三井也和高岸互相招呼。“噢,三井桑,又见面啦,最近还好吗?”

高岸是大老板渡边的远方亲戚,正在中国留学修汉语。高岸虽然有些书呆子气,但中文造诣了得,除了与人探讨汉学没有乱传话的毛病,所以渡边请他来做翻译。

“好得很呀。高岸君呢?”三井随手把手里的大包小包甩给高岸,自己大踏步向前走,可怜的高岸在后面奋力地追赶他,一边还要扶着鼻子上的厚重眼镜,别跑着跑着跑丢了。

高岸是大老板的亲戚,但是还没亲到能影响到渡边的人事决定的程度。而且,三井能感觉出来高岸喜欢自己,所以在他面前显示一点优越感也没关系。总之,还是三井给本多拎了一路包,现在需要找点心理平衡。

到了宾馆,几个人一起吃了宵夜,聊了聊天,中方和高岸就告辞了。三井他们几个人又留了一会儿,就明天的谈判交换了一下想法,然后各自回房间休息。

回到房间已经是晚上11点半了。三井拿起电话拨回家。

“学长?”话筒里传来流川带着鼻音的声音。

三井抑制不住地微笑起来。听到流川困困的声音总能让他感到安心。“吵醒你啦?”

“没有。我一直在等学长的电话。”

“噢。我已经到宾馆了。旅行很顺利,这边的天气也很好。”

“嗯”

“不多说了,我明天还要早起,你也早点休息。”

“学长,我的问题的答案?”

“我在考虑。。。”

“嗯。学长,我好想你。”

“说什么呀!我们才分开几个小时啊?!别这么煽情好不好!挂了!晚安!”

三井放下电话,拍拍自己的脸。真是的,其实说一句我也想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流川听了不知道会多高兴,可是,三井就是会不好意思。

 

成田机场。

飞机总算停稳了。

三井按着自己的胃,感觉到额头全是冷汗。刚才飞机盘旋下降的过程中,他已经吐了几次,现在恶心感仍然在胃里翻滚。

昨天真是喝太多了。

谈判进行的很顺利。很大程度上归功于三井的资料准备的充分具体,条理清晰。

不过中方在会议中提出要求提高股权比例的时候,三井他们还是吃了一惊。

尽管这不是三井甚至本多能说了算的,但想也知道渡边会有的态度。

“关于股权比例,我非常理解贵方的想法。”本多话题一转,“我有两个儿子,现在都是二十多岁的社会人了,不过他们小时候的模样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我记得在他们刚学走路的时候,我一直牵着他们的手不放开。因为我一松手他们就把自己跌得很狼狈。”

“现在,在做这个项目的时候,我又有了这种当父亲的心情。在这个孩子自己能走稳之前,舍不得放手。”

“敝公司虽然谈不上高尔夫用品业之首,毕竟在这个行业已经立足二十多年了。相比之下,贵公司成立,呃,四年?四年来能发展到如此程度,实在令我们佩服。不过,就这个项目而言,贵公司更像是她的哥哥的角色,那么还是把抚育孩子成长的责任交给我们吧。”

这番演讲确实动人,但似乎还不足以感动中方。

“咳,”本多观察着谈判桌对面的合作者。“我还有一个好消息。正如你们所知,敝公司即将在东证上市。我们计划向这个项目的高级管理层赠股,以增强凝聚力,鼓舞管理人员的士气。”

虽然对于本多的下属来说,本多这样的上司是恶梦中的恶梦,三井仍然不得不佩服他在谈判桌上的精明手段。

中企方面,也就是未来项目的高级管理层显然也满意于这样的安排。再经过一个下午的商谈,合作条款基本达成一致。

晚上中方宴请本多等人。

对于三井来说,中国菜好吃,酒可就不大好喝。

因为具体事务和往来函电基本上由三井的小组、也就是说三井经办,中企方面对三井也很熟了,见了面又发现三井是这么帅的一个小伙子,又直率又爽朗,大家都很喜欢他,所以人人都要来跟他喝一杯。

中方人多,而且个个海量,敬酒又热情,三井不仅得喝掉自己的份,还得护驾,为两个部长挡酒。

不过因为工作的顺利完成,大家都喝的很尽兴,三井喝的也很high。中方送他们回到宾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前台通知三井有位姓流川的先生打来无数电话找他。

谢过前台,三井撑回房间,一下子摊在床上。他闭着眼睛摸电话,结果话筒拿到手里就睡着了。而且直到第二天早上,闹钟狂响,三井才醒过来。

张开眼,三井发现房间里的灯亮了一夜,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西装。抓过表一看,三井赶紧跳起来。

“啊——痛痛痛——”三井抱着脑袋,又跌回床上。

过了一会儿,三井按着太阳穴,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去洗漱。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脸色不佳。最近事情实在太多,又是忙合作项目又是忙上市,心理压力太大,现在好不容易能松一口气,身体里积累的疲惫,原来一直被压抑着,现在反而要爆发出来。

“叮咚”门铃响。中方的一位经理来接三井去机场。今天本多和产品部部长与中方老总打高尔夫,高岸陪去当翻译,所以只有三井搭一早的飞机赶回日本述职。

三井开门把他让进来。

“三井桑,没事吧?”年轻的中方经理Ken看到他的脸色,用流利的日语问候他。

4个月前他连一个日语假名都还不认识呢。三井忍不住再次在心中感叹,这个国家和这个国家的青年真是前程无限。

“我没事。走吧。”

三井退完房出大厅的时候,Ken已经把车开过来等他了。

“三井桑看起来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啊,在车上睡一会儿吧。”ken说着,一边把车内的音乐调低。

“嗯”刚开始和ken打交道的时候,三井还以为ken就是他老爸老妈给他取的名字呢。后来发现基本上他们每个人都有英文名字,并且互相也以英文名字相称。不过ken倒是在美国留过学,不仅英文流利,而且思想前卫。其实ken也就比三井小两岁,但是有时候三井觉得他让自己感觉像维多利亚时代的处女。

一路上,三井处在半睡半醒之间,似乎还做了几个梦。到机场ken轻轻拍着他的肩叫醒他的时候,三井只觉得一身的骨头都疼。

领登机牌的时候,三井被告知航班要推迟一小时起飞。

“三井桑还没吃早餐吧,正好有时间吃点东西。”

“啊,我不饿。。。”

可是ken不由三井推辞,拉着他在机场餐厅里坐下,然后给他拿来一份早点。“三井桑,喝一点热茶。”

“谢谢。”

“尝尝绿豆沙,很消暑的。”

“啊,谢谢。”三井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但是ken这么热情,不吃一点会很不好意思。

“三井桑不要总是说谢谢嘛,多见外啊。我上次去日本,也得到三井桑的很多关照呀。”

“嗯,是啊。。。”

“不过三井桑的脸色真的很不好,要不要去机场的药房看一看?”

“啊。。不用了。。我真的没事。”

喝了一点茶,三井感觉似乎好了一点,于是努力吃点东西。ken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他,看的三井都有点不太自在了。

这时广播中传出登机的提示。

“我该登机了,谢谢你送我,ken”三井起身告别。

“再见啦,三井桑,多保重呀。”ken站起来,轻轻抱他一下。“下次来一定要多呆些时间,三井桑可以住在我家!我带三井桑出去好好玩玩。”

“嗯”三井排进了登机的队伍里。回头看看ken,他笑着向自己招招手。可是三井的脑袋已经痛得麻木,实在没有余力去琢磨ken的邀请里的深意了。

飞行让三井觉得更糟了。

三井向空服小姐要了3张毯子裹住自己,但他仍然止不住地在毯子下面发抖。途中飞机遇到几次乱流,颠簸让三井恨不能把自己的胃揪出来丢出去。他到卫生间里想吐出来,却只是吐出一些胃液而已。

就在三井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的时候,飞机着陆了。

三井意识模糊地下了飞机,取行李,出关,搭上一部计程车。他得赶到公司去。与全日本女子高尔夫球赛的承办方讨论赞助事宜的会谈还在等着他。

可是计程车开起来之后,三井觉得更晕了。他感觉浑身疼痛,头痛的尤其厉害,而且明显有热度,恶心的呕吐感仍然在胃里翻来覆去。三井抬头看看后视镜,镜子里映出来的他脸色苍白的像个鬼,眼眶下一片乌青。

“客人,没事吧?”司机也看出三井的异样。

“抱歉,能不能去最近的医院?”三井明白以现在这种状态,就算硬撑到公司恐怕也什么都做不了。

幸运的是,有一家医院就在附近。

三井挂了号,然后坐下来等候。他从公文包里拿出手机,这才发现手机早已没电。好在三井都是充电器随身带,找到一个插座,速充了几分钟,三井打电话回公司。

由于直接上司本多不在,三井打给渡边,向他请假。渡边的心情很好,他已经知道合作项目谈的很成功。“三井,快点好起来!我们还要摆庆功宴呐!”

三井苦着脸。还要喝酒啊!

再打电话到自己的部门。接电话的是荒川:“啊,三井前辈!你在哪里?我们这里乱成一锅粥了!前辈快回来吧!”

三井抱住脑袋。“荒川,冷静!”

“是!”荒川这时终于发现三井的声音虚弱得不对劲。“前辈怎么啦?病了吗?”

“啊,有一点不舒服。我现在在医院,好一点的话就过去。”

“三井前辈好好休息!有问题的话我再向前辈请教。对了,三井前辈在哪家医院?”

“赤十字。”

“好的,我记住了。”

结束了与荒川的通话,三井看着手机发呆。他按了几个键,但在输完完整的电话号码之前就停了下来。旁边几个上点年纪的上班族略带不满地瞪着他,三井不好意思地低声道歉,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流川是今天的航班回美国,如果自己的航班没有延误,也许他们还能在机场碰面。可是现在流川的航班应该早就起飞了吧?

三井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的眼睛又热又疼。

流川一定很生气。他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因为三井自己仍然迷茫于问题的答案。。。

叫到三井的号了。医生的诊断很简单:过度疲劳,加精神紧张,加过量的酒精。医生给三井开了药方,叮嘱他多休息,放松心情,调整饮食。

看过医生,三井被护士领到病房挂盐水。

护士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三井。四周静悄悄的,三井吃了药,感到头痛缓和了一些。他躺在床上,抵挡不住睡意来袭,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闪开!别挡我的路!”

三井被门外的喧哗惊醒。

三井坐直身体,不解地看向病房的门。纷乱的脚步声急速接近,那扇门猛然被“砰”一声撞开,三井吓了一跳。

但是看见来人之后,他更是吃惊地张大了眼。

流川!

“流川,你怎么会在这里?!”三井瞥见一个护士惶惶然地站在门边。“啊,没事,他是我的朋友。”

护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转身走开了,并且顺手带上了门。

流川冲过来,跪在他的床前。“寿!你怎么样?”流川握住他的手臂,脸上满是担忧与焦虑。

“我没事。你不是今天的飞机?怎么还在这里??”

流川根本没有听见三井的问题,只是紧紧地搂住他。“我昨晚给你住的宾馆打了无数电话,一开始没人接,后来就是忙音。。。”

“啊。。。”这是当然的了。三井想起来他昨晚醉酒回来,摸到话筒就睡着了。

“今天早晨你的手机也一直关机。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不是关机是没电。。。”

“我不管!寿。。我。。我快被自己的想象吓死了。。。”

“。。流川,你在哭吗?”流川把脸埋在他的脖子里,三井觉得那里有一点湿。

“没有。。”可是流川把头抬起来的时候,三井看见他的眼睛红通通的。

“傻瓜。。。”三井抚摸着他的头发,“你都看到了,我没事。”

“没事?”流川突然被激怒了。他站起来,愤怒地在病房里踱步。“看看你自己!又苍白又瘦弱!你把这叫做没事?那什么才算有事?!”

“流川。。。”三井抱着自己的脑袋。“拜托你不要这么大声嚷嚷,这里是医院!啊,头好疼。。。”

“对不起。”流川在他的床边坐下,抱着他。“学长,跟我走吧。我来照顾你,你再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流川。。。”三井垂下眼帘,却突然发现床边的小桌子上,手机在嗡嗡地振动。

三井连忙抓起手机。“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流川的,公司的。三井接起电话。“我是三井。”

“三井前辈!是我,荒川。前辈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有事吗?”

“嗯。。那个。。流川桑。。在前辈那里吧?”

“。。。嗯”三井看流川一眼。“你怎么知道?”三井有不好的感觉。

“对不起。流川桑突然跑到我们公司来了。。。”

那时候,荒川正好到楼下大厅取快递。

“我找三井寿。”一个穿着T恤仔裤戴着墨镜的高大男人正在询问接待小姐。

“抱歉,三井现在不在办公室。”确认过后,接待小姐放下内线电话。

“他、在、哪、里?”男人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我、我不知道。。”接待小姐被男人散发出来的威压感吓得花容失色。

“那个、”仅凭男人的背影,荒川就能认出他就是那天深夜守候在三井的房门前的男人——流川枫。

“流、”流川的名字几乎脱口而出,但荒川还是及时刹住了舌头。“咳,这位先生?”

男人转过身来。荒川不禁倒退了一步。这、这个男人像一头发怒的雄狮!这头雄狮随时都有可能扑过来咬断我的喉咙!

透过男人的墨镜,荒川也能感觉到男人凌厉的目光针刺一样射在自己身上。

“你是谁?”男人的声音也冰冷无情。

“我、我叫荒川。”不过这个名字对于男人来说似乎毫无意义。男人无动于衷。“关于三井前辈。。。”

三井这个名字立刻引出了流川的反应。流川上前一步,急切地追问:“你知道他在哪里?”

荒川一边向后退一边拼命点头。“他在赤十字医院。。。”

“医院?!”

“嗯。。先辈刚才打电话过来。。。”

没等荒川把话说完,流川已经冲了出去。

荒川把事情的经过简要地向三井做了一个说明。“流川桑很担心三井前辈。。。”

“啊,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那个,这时候打搅真是不好意思,但是这次赞助高尔夫赛的建议书。。”

“我放在网络公用盘上了。文件目录是——!”

流川一把抄走了三井手里的电话。把电话贴到耳边,流川冲话筒咆哮:“你们公司里其他人都是死的吗!”

“啊——流、流川桑、请、请让我跟三井前辈讲话,这事真的很重要——”

“啪”没等他说完,流川就狠狠地挂断。

“流川!”三井也冒火了,“你做什么!电话给我!”

流川瞥他一眼,抬起手。三井向流川伸过手去接电话。

可是流川突然转身把那个手机狠狠地向墙壁掷过去。

“啪——”手机在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有一瞬间三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地上他的手机的残骸。

等他反应过来之后,愤怒地想杀了流川的念头在三井的脑中一闪而过。

三井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抑制住怒火,然后下床走向房门。

“寿!你去哪?”流川急忙靠近三井,扶住他。

“去借医院的电话。”三井冰冷地说道。

“学长,你需要好好休息,公司里的事会有其他人解决的。”

“这是我的工作,请你不要干扰我。”

“寿。。。”

这时闻声而来的护士把房门推开一点,小心翼翼地查看里面的形势。

“对不起,我不小心把手机掉在地上了。可否借用一下电话?”

护士迟疑地答道:“好。。”

流川打断她:“不用了。”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给三井,“学长,用我的手机。”

三井看看流川。三井火气还没消,但是想了想,还是对护士说:“啊,那就不用麻烦了。”

护士点点头出去了。

三井接过流川的手机拨电话。“。。。嗯。。对。。。那就拜托你了。啊,我的手机摔坏了,有问题的话,”三井苦笑,“先问一下青木吧。我好一点就去公司。。。没关系,我没事。嗯,bye”

把事情跟荒川交待完,三井把手机还给流川。

“学长拿去用吧。”

“谢了。”三井在病床边坐下,把手机收起来。

“学长。”流川把三井手机的残骸收掉,然后走过去跪在三井的脚边,握住他的手。“刚才我失控了,对不起。”

“。。。算了”

“学长过会儿真的还要去公司吗?”

“流川,你怎么还有空关心我会去哪里,你现在应该在飞、机、上、”三井担忧地看着他,“你怎么还没走呢?”

“我把回去的日期推迟了。”

“什么?!”三井一听就急了,“可是你还有比赛!”

“学长。”流川按住激动地要站起来的三井,“学长,让我留在你的身边。”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这么随随便便会影响整个球队的啊!快去机场,今天应该还有其他航班飞美国的。”

“可是你需要有人照顾。”

“我没关系,”三井推着流川,“你快点出发!快呀!”

“学长,比赛的事情学长不用担心。球员请假的情况是会发生的,球队已经充分考虑到这种可能性,也有后备球员可以顶替上场。现在比球赛更重要的是学长,让我陪着你吧。”

“流川,都说了我没事!你快回去!”三井挣扎着起身把流川往门外拖。

“我决不会一个人离开。这次不会了。”流川抱住三井。“寿,跟我走!”

“。。。流川”

“我的问题,有答案了吗?”

“流川,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那几时才是时候?你告诉我呀!我爱了你十年,可是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才有多久?寿,我不想跟你再两地分隔了,这太难了。。。”

“可是。。流川。。我不能说走就走。。我的工作。。。”

“为什么不能?现在就走!现在!在你的公司把你榨干之前!”

“流川,你是在替我做决定吗?”

“不是。。。okay,我是。我不能让你再这样生活下去了。这一个星期,我看到的就是你整天加班出差,直到把自己累病倒!见鬼,我真不明白你的公司给了你什么值得你这样为它卖命!”

三井觉得自己的自尊心遭到狠狠一击。“对!我的工作当然不能跟你的相比!在你眼里,我们只是踩踏车的老鼠而已!”

“不是!我知道,要你放弃你的事业,为我作出牺牲,是很自私。但是,我只是不想每次回来,你都比我上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更瘦!”

“。。。”三井无言以对。其实他倒没有想的这么多。他的工作,说到底,只是一份工作,还谈不上事业的高度。

“学长,你应该过更好的生活,而这个更好的生活,我可以给你。所以,跟我走吧。”

“流川,”三井叹息。“你难道不明白,正是你的这种态度让我无法接受?我不需要你的拯救。”三井停顿了一下,他知道他将要说的话会伤流川很深,但他还是说了,“你过度保护式的爱让我心烦。”

三井抬眼看看流川。流川不知道该怎样说,不知道该怎样做,流川只知道用诉求的目光看着他。

三井把眼转开。

难耐的沉默。

直到三井觉得自己快要被沉默压得无法呼吸了,“我。。。我不要看到你在这里。。。滚回电视机里去!”

“不,”流川本来垂着头坐在他的床边,这时抬头看着他。“学长不跟我走,我就不回美国,永远不回去。”

“流川,不要任性!”

“是学长太固执!”

三井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得厉害了,他痛苦地揉着太阳穴。“流川,你不能,不能这样要求我。。”

“我不能?难道我没有这个权利?我等了你这么久,我不想再等了!”

“。。。也许,你是不应该再等下去了。”三井抬起眼睛看着流川,静静地说。

流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寿,你知道的。。”

“流川,你说得对。我无法给你你想要的。所以,流川,不要再等了。”

流川看着三井的眼睛。三井没有避开他的视线。流川知道三井是认真的。

沉默。难耐的沉默在房间里滋长、蔓延。

终于流川开口了。

“学长。明晚10点,记得打开电视,看NBA活塞对热队的比赛。学长会为我加油的吧?”

三井看着流川。“嗯”

流川拿出一张机票,在背面写了一串数字,然后递给三井。“这张机票是给学长订的,一年open,学长决定行程之后,打这个电话确认就可以了。学长不是一直抱怨说去了美国4、5次了都没有好好玩过?以后我们会有很多时间,我一定带学长出去好好的旅行。”

三井接过来,看看机票,又看看流川。

“我既然已经等了学长十年,我不介意再多等一会儿。”

“流川。。”

“知道吗?美国也有樱花的。在华府,每年3月底樱花盛开,非常美丽。可我一次都没有看过,因为这样的美景,我总想和学长一起去看。”

“流川。。。”

“我等学长到明年最后一朵樱花凋谢。”

流川站起来,走向门口。

“流川!”

“嗯?”

“一路平安。”

“学长也多保重,快点好起来。”

“嗯”

三井注视着流川离开,直到那道门在流川身后轻轻地关上。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机票。

 

3个月后。

“礼子,这边!”三井从路边咖啡馆的露天座椅起身。

“三井!”

早见礼子朝他款款走来。三井好笑地看着礼子经过的男人女人仿佛被一条看不见的线拉着扭动脖子,观望礼子的身影。那些目光最后也落在礼子的目标,三井的身上,并将他也评价一番。三井不禁庆幸他在出门的最后一分钟,决定穿那套阿曼尼真丝西装,而不是一件烂T恤。

三井自己也忍不住向礼子投去赞赏的目光。礼子就像时尚杂志里的一页。虽然现在已是十一月末,这个周日的午后却异常温暖。礼子穿着电影七年之痒中马莉连梦露风格的裙子,金色细高跟鞋,秀发如云,丰胸美腿。这个女人,不论何时在哪里出现,都令人赏心悦目。

谁会知道10多年前她只是从北海道一个偏僻的小村庄走出来的土气姑娘呢?礼子现在俨然东京的摇摆女郎。

“坐下来吧,三井。”礼子到达他们的座位,摘下浅色太阳眼镜,把手袋放在一边。

“礼子,你越来越漂亮了。”三井由衷地说。

礼子莞尔一笑。“寿的嘴巴越来越甜了。”

“我是说真的呀。。。”

这时候招待走过来,礼子看了一眼咖啡单:“一杯拿铁。”招待拿着定单走了,礼子向后靠在椅背上,看着周围,“这里真舒服,三井很会选地方。”

“嗯,你很快就会发现这里的咖啡也很好喝。”

招待好像听到这句话一样的把咖啡送过来了。等他走后,三井再次开口“礼子,今天。。。”

“等等。三井,让我看看你。”礼子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描绘着三井的脸颊轮廓。然后收回手端起咖啡杯。

“怎么?”三井等了半天没等到礼子的评论,憋不住问道。

“瘦了。”礼子放下咖啡杯。“最近工作太辛苦了吗?”

“对,很忙。”三井叹了口气。“合资项目、赞助活动、公司要上市。”

“已经上市了?”

“还没有。最近股指大跌,所以我们的上市计划也跟着推迟了。”

“坏消息,嗯?”

三井作出一个苦脸。“是啊。”这意味着到真正上市之前,他们必须更新现在所准备的所有资料。

“不过现在的确不是好时机。知道我这个夏天怎么过的?把k线放在眼前,都不用开空调!”

“呵呵”三井忍不住笑。礼子在一家外资系投行作证券分析。

“相信我,这并不好笑。”礼子再次端起咖啡。

三井注意到礼子的指甲装饰得简直像一个花园。“我上次看到一本宠物杂志的封面小狗也做了美甲。。。啊—”

礼子笑着用长着漂亮长指甲的手指敲了三井的脑袋。

“是真的啦。。。”

“好,是真的。”礼子伸出一个手指抚摸三井的手背,眼睛电光闪闪。 “因为我相信三井说的每一句话。。。”

“礼子。。。”

“好吧,不开玩笑。三井,怎么今天想起来找我喝咖啡?”

“嗯。。因为想礼子了嘛。。。”

“寿?”

“好吧,我有点事想参考一下你的意见。”

“哦,”礼子感兴趣地挑起一道眉。“说来听听。”

三井做了一个深呼吸。流川信守诺言,让他静心考虑,这期间没有打来电话或写来邮件。三井也一样。这是他3个月来第一次对他人谈及此事。

“咳,是这样的。。最近。。有人邀我去美国。。。因为礼子以前在美国生活过。。。”礼子曾在美国读过MBA。

“有人挖你去那边的公司工作吗?”

“不、不是。就是去美国和那个人一起生活。。。”

“三井,”礼子很惊奇,“我该恭喜你了?”礼子端起咖啡又放下,再端起再放下。“抱歉,可是这真是太突然了,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礼子吸了一口气,郑重地面对三井,“恭喜。”

“噢,礼子!”三井抓抓脑袋,“别这样。。”

“怎么?”

三井叹气。“问题就在这。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去。”

“哦?”

“你知道。去美国,我就必须辞职。可是我舍不得。我为现在的工作付出了很多,目前公司也有发展的机会。而且我的家人朋友都在这里。如果到了美国,我能做什么?有谁认识我?”

“我明白了,这可是重大决定。”

“就是嘛,所以想听一下你的意见。”

“嗯,你们在美国,如果你的工作完全没有着落,只有一个人挣面包的话,生活可能会紧张。”

“钱不是问题。”

“三井,就是说你会被人养吗?”礼子明白过来。“哦,那就是自尊心的问题了。”

“。。。”

“这事放在女人身上就完全没关系了。我们生来就是让人养的。”礼子突然想起自己还没人养,不禁在内心里有一点小尴尬。“我是说,男人被人养的确是反传统的。。。等等,”礼子微微地张大了眼睛。

三井缩在座位上,看着她。

“三井,如果我说错了,请别见怪。”礼子有点犹豫地问,“那个人是不是男人?”

“。。。”

不否认,那就是了。礼子感慨道:“为什么好男人不是结婚了,就是同性恋呢?”

“我不是同。。。”

“对对对,”礼子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们上过床。”

“咳咳咳。。。”三井在工作中认识了做投资的礼子,然后很自然地,被礼子引诱上了床。三井和礼子发生了几次关系,但并没有发展为恋人。礼子惯于冶游,和三井的艳遇也没有成为例外。现在两人不再有肉体接触了,反而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告诉我,三井。他爱你吗?你也爱他吗?”

“嗯。。”

“既然这样,你还犹豫什么呢?相信我,找个好男人可比找个好工作难多了!”礼子大发感触。

“啊,礼子!”三井简直要抓狂。礼子一变把他当成女人的一分子来对待了。

礼子没有理睬他的抗议,自顾自说下去。“知道吗?我上星期刚甩掉一个男人。我真不明白我当时为什么要跟那头猪一起出去。。。”

三井心不在焉地听着礼子说她最近的约会挫折。

礼子认为,三井被女人养,的确丢脸,但如果被一个比他更强大的男人养,那就是正常的。

礼子可能不理解,平等在同性的爱情中的重要程度比异性间来的更大。

不管是被女人养,还是被男人养,对三井来说都是屈辱。而被流川供养,三井感到更加不能忍受。因为,十年前,他和流川曾经站在同一条线上,是平等的,无差别的。可是现在,这种平等被流川的成功打破了。三井被流川远远地甩在了后面,而且,三井时刻都能感到这种差距还在不停地扩大。

三井没办法不感到恐慌。

三井第一次真正认识到——或者说,肯承认——自己与流川的差距的时候,是在2年前,他的美国之旅。

那时流川刚刚从候补升为活塞队的正式球员。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流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三井并且给他订一张头等舱机票。

在电话里,三井甚至比流川还兴奋。放下电话,三井就火速收拾行李,赶往机场,搭上飞机,在头等舱里喝的醉醺醺的。

到了美国,三井把流川的合同抱在手里看了又看,小心地摸了又摸。他永远的篮球梦在流川身上成为现实了。

“学长,想不想和NBA八强之一的正式球员来一场一对一?”

“好啊,让我看看NBA的水准吧。”

流川让他看到了。

三井很久没有和流川打过球了。他对流川的篮球水平的记忆,还停留在几年以前。

现在他才发现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经变得有多大。

如果流川施展全力,三井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拿到球。他完全无法阻止流川射篮。流川一直小心的不冲撞他,三井觉得流川为此花费的精力都比打球的精力大。轮到三井进攻的时候,流川也只是象征性地防一下,由着三井射篮。

两个人的比赛简直就像成年人陪小孩子玩游戏。

这样打了一会儿,流川又完成了一个轻松的空心入篮,然后把球传给他。三井用力地把球扔向一边,冷冷地说:“和我打球很没劲吧,不要勉强嘛。”

他说完就朝场外走,担心慢一秒钟自己的眼泪就会掉下来。

可是他的手被流川拉住了。流川紧紧地抱住他。“我只是想看学长射篮。学长投三分的姿势,是世界上最美的。。。”

跳起后一气舒展开的肢体,打球入框时机械般的精准。三井的三分球,还是那么美。

流川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三井注意到他的脑袋只够的到流川的下巴。

“学长,我们去吃饭吧。我最近发现了一家很好吃的意大利餐厅。”

“嗯”

这可以算得上三井吃过的最好的一顿饭。三井第一次知道原来意大利菜不止细面条。可是,吃完饭后,三井觉得肚皮很饱,心情很差。

他们从停车场走到餐厅的短短的路上,几个在他们身后尖叫的女孩;那家预定排到了两个月之后,没有“关系”绝对不可能拿到当天座位的昂贵的意大利餐厅;餐厅里恭敬得让人不舒服的招待;回来的路上,三井看到纽约时代广场大屏幕上放映着流川为Nike球鞋作的广告。

这些都在在提醒三井,他正跟一位大人物在一起。

他们回到了流川的公寓,坐在一张沙发上看电视。流川就坐在他身边,三井可以看到他,可以摸到他,可是三井却觉得他距离自己好远,好像流川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多年奋斗一朝功成,三井由衷地为流川高兴。但是同时,他无法抑制地感到孤独。

他和流川,再也站不到同一条水平线上了。

也许,他们从来就没有站在一条水平线上过。

如果成功只需要努力和热情就够了的话,今天站在NBA赛场上的应该是三井。没有人比三井更热爱篮球。篮球在三井心中,不止是一项运动,而是一个信仰。甚至包括流川,都不具有三井那样的对篮球的虔诚。

可是,成功的却是流川。三井爱篮球,篮球爱流川。尽管三井也真心为流川感到高兴,但在内心深处,深到三井自己都未曾觉察,他生出对流川的淡淡的憎恨。庸才对天才的憎恨。

三井第一次意识到,即使他没有在3年前放弃篮球,即使他一直打下去,他也永远不可能取得流川那样的成就。

三井具有成功所需的全部要素,只除了天赋。天赋在成功的要件中,占的比例少之又少,然而又必不可少。真正的天赋如此稀少,那是百万分之一的事,你要么拥有,要么没有,跟被雷击的概率一样小。那样的天赋是生来就具有的,是神赐的,是基因决定的。后天再怎么样的努力,可能模仿到99%,但是永远都会有一分的差距。而这一分决定了三井是一个好球员但不是一个伟大的球员。

流川和他不同。流川拥有天赋的才能。

虽然这种才能并没有在一开始就体现出来。

成为NBA正式球员之前,流川在美国的前8年里,坐过冷板凳;也当过候补队员;也时时遭遇球技总在原地徘徊的窘境。

但是就如同所有杰出的球员一样,流川拒绝界限。每次流川将自己的能力拓展到某一点,似乎那就是他的极限了,前面没有路再可以走的时候,最终,流川总能够超越自我,再向前进一大步,同时不断地把那个极限推的更远。

当所有这些成长和变化积累到关键的转折点的时候,流川熠熠生辉。

一旦流川适应了美国式的打法,习惯了美国人的沟通方式,掌握了队友间的配合,学会了娱乐观众,学会了使自己成为赛场的中心,再没有什么能在成功的路上阻挡流川。

他们坐在流川公寓的沙发上。流川看着电视,并不知道身边的恋人即将在心中形成一个会让他困惑、愤怒和悲伤的决定。

三井看着流川。他本就长得漂亮,现在财富和名声更增添了他的性感。流川可以得到任何想要得人和物。生活是一场盛宴,正等着流川享用。

流川已经不再只属于他一个人,流川属于整个世界。

三井想象着流川将来的生活。流川应该结三次婚,前妻要么是影星要么是模特,现任太太应该是某位酒店大亨的女继承人。流川的绯闻和他太太的服装是花边小报的最爱。一票传记作家等着为25岁的流川写书,另一票已经写了。所有不说日语的人也会清晰地发音kaede rukawa。

而他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找一个头脑现实维修不高的女孩结婚,在夏威夷奢侈一周度蜜月。然后两人贷款30年买一套房,孩子能上一个私立学校就是他们最大的希望。为此三井在公司里忍气吞声往上爬。如果走运,他能在退休前得到升迁,过几天好日子,然后回家靠着存款和年金吃饭。

这是两种完全没有共同之处的生活。他和流川是分处两个世界的人。

三井原以为,唯一阻碍他和流川在一起的是两人相同的性别。但是三井发现,现在他们之间有一个更难跨越的障碍:阶级。

就算流川一定要和男人在一起,那也应该是能和他相提并论的人物才对。

王子即使不爱公主,王子也应该配王子。

“流川,我们分手吧。”

“嗯?”流川把视线转到三井身上。他一时没明白三井在说什么。

“流川,我们分手吧。”

“什么?”流川不解地眨着眼。

“我们在一起不合适。。而且我觉得,现在是我们开始认真对待生活的时候了。。所以我们分手吧,各自重新开始。。。”

“不要!”流川抓住他的手臂,“学长,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如果是今天报纸上那些无聊的花边绯闻惹你不高兴,我告诉你那些都不是真的,我只是和那个女人一起拍广告!”

“。。。不是这个”

“那为什么!”

“。。。”

“学长,对不起,我知道我把你丢在日本太久了。可是你看,我已经拿到了永住权!我努力了这么多年,现在我成功了,而且非常成功,我终于能给学长一个好生活了。我们以后永远在一起,再也不要两地分隔了。。。”

“流川,”三井悲哀地打断他,“这行不通的。”

“为什么?”

“因为我们身处不同的class!”

“我们不同班级?”

“不是班级!是阶级!”

“阶级?”流川皱起眉头,“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流川,我们是不会得到世人的承认的。我们之间。。是被禁止的。”

流川恍然大悟。“我们就像罗密欧和朱丽叶!”

“不是!!!”

流川脸上的空白表情告诉三井他完全不懂三井在说什么。

“流川,你还不明白吗?你不再是流川枫,而是NBA明星流川枫!你有钱,又有名气,前途无量,你不该再和我这样的人混在一起了。”

流川茫然无措地看着他。“学长,我做错了什么吗?如果学长不喜欢,我可以不要那么多钱,也不拍广告了。”

“不是这个意思!流川,不要把你的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你成功了,你应该和同样成功的人在一起。”

“我成功了,就必须失去你?”

“。。。”不,是我失去了你。

“学长,要怎样做才能留住你?”

“你会为我放弃篮球吗?”

“不会。”

“噢。”三井松了一口气。

“我要篮球!我也要你!我两个都要!为什么不可以?!”

三井无言地回望着流川。他毫不怀疑,他所烦恼的问题从来就没有进入过流川的脑子。只要流川认定的事情,就算全世界都站起来反对,也阻挡不了他。流川,只是单单凝望着自己的目标的流川。三井苦涩地想,这样的流川,你怎么能不爱他呢。可是。

“流川,你有篮球就好了,你不需要我。”

“我需要你。”流川握着三井的肩,目光真切,“学长,在美国的这些年,有时候非常艰难,我不理解他们,也没有人理解我。我也想过放弃,并且不止一次。那些时候我就会想到学长,想着学长会怎么做,然后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流川。。。”人们总以为流川不会畏惧孤独,流川甚至享受孤独。可这也许都是误解。作为一个远离自己的社会基础的异乡人,尤其是像流川这样缺乏弹性的人,他又有多么寂寞呢?

“那时我多么希望你在我身边。现在也一样。”流川紧紧地抱住三井。“学长,请不要离开我。”

“可是,流川。现在你不需要我了,你已经有了整个世界。”

流川吻住他。“我不在乎整个世界。我只知道,我需要你,永远都需要。”

“啊。。流。。川。。。”

在床上他们非常疯狂。流川一次又一次把自己的热情注入三井的身体。这个不善言辞的人。然而他不必诉诸语言,因为他正用一种更直接的方式把他的爱传递给三井。流川在告诉三井:我用我的心爱你。我用我的身体爱你。我用我的灵魂爱你。

第2天,三井逃离了美国。他不得不这么做。三井相信他正在做一件正确的事。并且他必须立刻离开,在他的决心崩溃之前。

2年后,流川找到了他。

 

现在,三井正坐在路边咖啡厅的桌前,再次陷入深刻的烦恼。

“。。。没能力,大男子主义,自我中心,幼稚,缺乏责任心。见鬼,这个城市里真正的男人正在灭绝!”礼子越说越气愤。显然她经历了一次很不愉快的分手。

“请回到我的问题上来。”三井弱弱的说。本来他约礼子是为了听取建议,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成了礼子的精神垃圾桶。

“抱歉。你想听我的意见?”

“对。”

“我的意见就是:不要去,留在日本。”

“。。”三井呆了一会儿才发出一个“啊?”

“哈,三井,你真该看看自己刚才的表情!”

“礼子,”三井有点生气。“你什么意思嘛!”

“三井,你希望听到什么样的意见呢?”

“。。。”

“我理解,美国对你来说是完全陌生的环境,你在日本辛苦的这么多年都将白费,一切全要从头来过。不过你会和你爱的人在一起;在日本,你有一份工作,你知道怎么把事情做好,混资历,加薪升职。没有爱情算什么,生活会很稳定,无聊,但很稳定。”

“礼子,真是好主意。”三井忍不住讽刺道,“我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

“三井,除了你自己,没人能为你的生活做决定。你不可能样样都称心如意啊,抓住你觉得更重要的吧。”

“对于礼子来说,工作和爱情,哪一个更重要呢?”

“爱情。”

“哦?”三井很吃惊。

“怎么?”

“没什么。只是礼子一直都这么独立自信,从一个男人到另一个男人,你从他们那里得到你想要的,但你从来不依附他们。”

“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啊。。”礼子苦笑。

“啊,礼子!我,我没觉得礼子这样有什么不好啊。我是说,尽情玩乐,自由不羁,很合你。”

“可我不能永远这样下去啊。 总有一天我也会安定下来,嫁人生孩子,做一个完整的女人。我也希望每天早晨醒来,身边是同一个男人,我爱的男人。”礼子看着路上的人来人往,“三井,人人都是需要爱的。”

“礼子。。”

“好了,说你的问题。你真想听我的意见吗?到美国去。对你们来说,美国的环境更好。在美国,出柜的人很多,你不会感到孤单。至于生活,你的恋人既然有能力供养你,你就没有生存压力了,你可以先读书,然后找工作。你也会交到新的朋友。三井,接受别人的帮助并没什么丢脸的,尤其这个人爱着你。不要让愚蠢的自尊心毁掉你追求幸福的机会,恋人本来就是相互支持的啊。”

“10年前他曾对我描述过一个玫瑰花床的美梦,然后就独自去了美国。他在美国奋斗的时候,遭遇了多少困难和失败,我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现在他成功了,回来找我,想兑现少年时代浪漫的承诺。可是我有什么资格去享受这个承诺呢?他值得更好的人和他分享这个梦。”

三井说完,抬眼求助一般地看着对面的礼子。却吃惊地发现礼子的表情略带愠怒。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认为自己聪明到知道他应该和什么人在一起!我相信他选择和你在一起是出自真正的爱情。如果他不爱你了,你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到他。可是你为什么要剥夺他的幸福呢?如果你剥夺自己的幸福还不够?”

“。。。”三井无言地低下了头。

“三井,历经10年的感情能保持如此真挚,这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不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

“。。。”

“三井,如果你觉得当他独自一人在美国的时候,你没能在他身旁支持他,那现在就加倍补偿他吧。”

“。。。”

“三井?”

三井抬起头,他的眼神坚定。“礼子,谢谢。”

礼子笑起来。“现在,告诉我你的彼氏是谁?”礼子进入了八卦状态。

“不行。”

“三井!”

“不行。”

“寿?”

“还是不行。不过这次咖啡我请好了。”他和礼子一向账单对开。

礼子恼火地回头叫招待。“那我要再看一眼菜单。”

 

星期一的早晨。

三井敲响了渡边的办公室门。

“辞职?”渡边看着手中的辞呈,掩饰不住震惊。“为什么?三井君对公司有什么不满?”

“没有。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我要去美国,所以没办法再在这里工作。”

“哦?那边的工作已经决定了?”

“没有。我打算过去再说。”

“啊——”渡边把辞呈放下。“三井君进公司有5年了吧?再努把力,前途是很光明的。在美国人地生疏,打拼不易啊。我希望你慎重考虑。”

“我明白。所以今天递上辞呈,已经经过了慎重考虑。我可以做到明年3月,这样应该能完成和后任的全部交接。”

渡边注视着三井,从他脸上看出决心。

“看来我是没办法留住你了。”渡边叹息,“三井,你的工作一向很出色,我非常不愿意让你走。但是,既然这是你的决定。。。这样吧,虽然不一定起到作用,还是让我给你写一封推荐信吧。”

三井刚回到办公室,青木就鬼鬼祟祟地凑过来,“三井,我听人事部的人说,你辞职了?”

“对。”

“哦,去哪里高就?”

“我还没有开始找工作。”

“真的?你可真有种。对了,你会对老板推荐谁接替你的位置?”

三井瞥见其他几个同事也在往他们这个方向瞄。三井朝眼巴巴不舍地看着他的荒川微笑了一下。“青木,人事安排不是我能决定的。如果你不介意,我要外出见客户了。”

“三井,至少可以把你的bose音箱留给我吧?”

三井挥挥手,拎起公文包出门,留给青木一个背影。

三井今天准时下班,因为有事要办。走在路上,三井想,这下没有退路了。

他感到有一点紧张。又有一些期待。还有满心的快乐。

礼子说的对。人人都是需要爱的。

再独立、再强悍的流川也是需要爱的。

而他能够给予流川需要的爱。以前他给予的不够,未来他将给予更多。

那些以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换取对方的利益的想法多么天真。

爱情不是用来牺牲的,也不是靠牺牲换取的。爱情是用来享受,用来与你所爱的人分享,用来将生活照亮。就像音乐、美食、花朵、沙滩和海浪一样,就像生活中所有美好的事物一样。

三井从电车站前面的一间教室里出来,就近找了一家面馆吃了一碗面,然后回了家。

回到家,算算时差,三井拨通了电话。

“hello”

“Jimmy”

“噢,三井桑!”

“Jimmy,我在想,你现在还在管理流川的日程表吗?”三井一边讲电话,一边把从今天报名的英语会话速成班里领来的教学盘放进DVD机里。

 

波托马克河畔,华盛顿。

流川漫步在樱花树下。

现在已经是4月初了。樱花开始飘落,游人渐稀。

从第一朵樱花绽放,流川每天都来到这里。从清晨到黄昏,流川的目光梭巡过每一个路过的人,但是没有一个是他等待的人。

再过一两天,樱花就该全谢了吧?那个人,不会来了吧?

流川停下来,抬头看着樱花飞舞的天空。流川闭上眼睛,感觉到一两次瞬间消逝的樱花瓣在他脸上的轻触。

他该嘲笑三井没有识人的眼光吗?他该责备三井不知珍惜他的爱情吗?他该怨恨他多年来奉献出的一切被无情地抛弃吗?

流川感到胸腔内一种鲜明锋利的疼痛。有人正在他的心脏上动手术,却没有提供麻醉。

我是否该希望从未遇到过你?

如果不是和三井相遇,流川永远也不会体会到失去爱情的痛苦,这痛苦,他现在正用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感受着。但是,如果不是和三井相遇,流川也永远不会懂得爱的神奇,永远不会经验爱人与被爱的快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虚度一生吧?

如果我注定要被人所伤,我也希望那个人是你。

你在我身上留下你的痕迹,我的生活从此再不相同。

这一刻,流川的心中充满感激。愿你在靠近我之时和离开我之后都不曾后悔。愿你在没有我的生活中也永远有爱。如果我的一个微小的请求能被允许,希望你在满溢的幸福中,有一瞬间,能想起我。

尽管你已经不再在意,我也将继续爱你。你对此一无所知,因为我的爱不再会打搅你。

有一股热流,从流川的心中温暖地扩展至全身,到达了他的眼眶。流川睁开眼睛,然后一瞬间睁大——

在漫天飘飞的樱花雪中,他心爱的人正向他走来,优美得好像一首诗!

hey lover, you come from afar it seems i haven't seen you for so many years now you are walking in a sweet swing with those eyes i remember but oh even brighter with that smile i always dream only wilder love, love comes my way i'm beaming like a lighthouse brimming with joy like a 7-up all that i'm feeling no words can explain but ain't you feelin' the same ain't you feelin' the same, my lover? something wonderful is happening now, everyday, forever and ever

 

------------------------------------------------------------ 2006/6/24—2007/8/18 注1:“青蛙”引用万疯老师语录美丽岛事件

inserted by FC2 system

 
友情链接:

Powered by 95年上海吸血鬼事件 @2013-2022 RSS地图 HTML地图

copy; 2013-2025 สล็อต 版权所有